“妈妈,你去哪,你不要墨儿了吗,你带墨儿一起走好不好?”小小的女孩穿着一身青布衣,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打湿了衣袖。
“墨儿……”女子眼中似有万般不忍,可是想起昨晚、昨晚她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缠绵不休,心有如撕裂般疼痛,那个男人,当初信誓旦旦说爱她一生一世,如今只觉可笑,她不是一个缠绵不休的人,她宁愿一走了之,也不愿等到有一天她的丈夫亲手交给她一封休书,那封藏在书柜里面的休书……心意已决,只是可怜了她的女儿。
“墨儿,”女子把眼泪憋了回去,强装出笑容:“娘要出趟远门,去拜访一个远方亲戚,很快就回来,你要听你爹的话。”
“娘,……可是,很快是多快?”小女孩停住了眼泪。
“傻孩子。”女子从地上捡起一粒种子,递给小女孩;“你把它种到土里,等到它发芽,长成一棵树,娘就回来了。”
“真的吗,那我现在就去种,我天天给它浇水施肥,它很快就会长成树了。”小女孩拿着种子兴奋地跑远。
女子望着那小小的背影,忍不住哭了出来,却在下一秒转身离去。不要怪娘,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
一个喝得满身酒味的男子跌跌撞撞跑进屋里,眼睛却是通红,屋里早如他所愿空无一人,她走了,他深爱的女人。
“你这又是何必。”一身黑衣劲装的女子一声叹息。
“我不想她受到伤害,这次任务,恐怕有去无回,与其让她得知我的死讯,还不如让她恨我一辈子。”
“庄主说,如果你不愿……不必勉强。”
“当日我柳清风能脱离魔教与何雪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幸福安逸的生活,全靠你们庄主一力相助,如此大恩大德,怎能不报,我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如今何雪带着小墨走了,我也少一份牵挂,也不用担心仇家报仇了……”柳清风道。
“爹、爹……你回来了,……娘已经走了吗。”柳含墨手上还沾着泥土。
“墨儿……你娘没带你走?”柳清风诧异道。
“娘说很快回来,还让我听您的话。”柳含墨眨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仿佛树丛中跳跃的小鹿。
柳清风苦笑一声,何雪啊何雪,你明明都那么恨我了,竟然还如此为我着想,让我有墨儿陪伴……转而强挤出笑容,哄女儿:“墨儿,你娘怎么一个人走了呢,我不放心,准备找你娘去,我先带你去别地住几天,等爹找到你娘就去接你,好不好?”
“那爹爹为什么不带上墨儿,墨儿会乖乖的。”
“我的好墨儿,爹一个人走得更快,才能更快追到你娘啊。”
“……那好吧,爹爹要说话算数。”
……
柳含墨站在庵堂院子里,手捧着一粒种子,望着爹爹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好失落,那时候,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孤单,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会伴随她一辈子。
三日后。
筹谋多日的魔教围剿在黎明中展开,试剑山庄庄主上官磊率领武林众人讨伐魔教。魔教教主池冬寒一身黑袍立于山顶,肃杀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十分不屑地笑道:“上官庄主好大的号召力,武林高手云集啊,连我的前护法柳清风都请来了,看来是必置我于死地了。”
上官磊拔剑出鞘,浩然正气凝于眉间:“魔教孽徒,勾结官府残害武林,我等今日替天行道!兄弟们,上!”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飞溅。
魔教易守难攻,山顶上飞矢如雨。试剑山庄不占优势。然而此次前来的武林高手也非等闲之辈,以一当十,渐渐逼近山顶。池冬寒脸上闪过一抹忧色,上官磊准确捕捉到了他的表情,道:“池教主是在想为什么八贤王的援兵怎么还不到吧?”
池冬寒眼色一冷;“你说什么?”
“可惜昨天晚上在八贤王府中已搜出了八贤王勾结魔教妄图造反的证据,如今八贤王已被关入天牢了。”上官磊面带嘲讽。
池冬寒一怔,片刻之间,柳清风已杀到面前。
池冬寒冷笑一声,从身后拖出一人,正是何雪!
柳清风急忙收住剑锋,看向何雪:“你怎么会……你不是走了吗!”又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不告诉你你就会安全,可……”
池冬寒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癫狂:“柳清风,你可知我等这天好久了,我此生最容不得背叛二字!却任你逍遥十几载,我怎能咽下这口恶气,今天,要么你死,要么你老婆死,要么全武林的人一起死!”说着右手引燃一个火把,左手用刀抵住何雪的脖子。然后踢开主教大殿,里面赫然摆满了炸药!
“池冬寒,你疯了!”柳清风喊道,霎时间所有人都住了手,望着山顶的状况。
“我是疯了,我早料到了这一天,可是要我死,可没那么容易!”刀剑一用力,鲜血顺着何雪脖子流了下来。
“你放开她!”柳清风怒睁双目。
“好啊,放了她,那你死。”池冬寒冷笑。
“不要相信他!清风,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最后一句,那天我看到的是不是都是假的,你还爱我,对吗?”何雪沙哑着喉咙。
“……”柳清风重重点了点头,眼里是无法抑制的悲痛。
知足了,何雪突然灿然一笑,柳清风察觉不对,可电光火石之间已来不及阻止,何雪不顾刀剑在喉猛然回身,拔下簪子刺向池冬寒的眼睛,而锋利的刀刃也在她转身瞬间划破喉咙。
“贱人!”池冬寒吃痛推开何雪,捂住流血的眼睛,柳清风连忙长剑一凛刺入池冬寒胸口。抛下长剑,跌跌撞撞去扶何雪,可那个她深爱的女人却永远闭上了眼睛,鲜血染红了衣裳……
“小雪、小雪,小雪!”男人的眼神变得空洞:“你睡了吗……我来陪你,我们永远在一起。”长剑举起,血溅长空。
本是旱季,天空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柳含墨呆呆蹲在院子里望着安安静静的泥土,任漫天无根水洗净天地一切。雨打湿了她的头发、衣裳,她却恍若未觉,喃喃道:“他们骗人,说我的爹娘死了,怎么会呢,爹娘怎么会不要墨儿呢,爹去找娘了,娘说等到种子长成树她就回来了,爹娘从来没有骗过墨儿,从来没有……你快发芽好不好,等你长大娘就回来了,好不好……”声音慢慢呜咽,眼泪混合着雨水一颗一颗重重砸在泥土里。
仿佛奇迹一般,明明是刚种下的种子,却在片刻间从泥土里抽出了如碧玉般的嫩芽,并迅速抽枝、发芽、生长,茂密的枝叶如一顶伞盖,刚好遮住含墨小小的身躯。柳含墨定定地望着树干,忘记了哭泣,恍然间,似乎看到爹娘相依相偎靠在树干上,对自己一笑:“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了,墨儿,你要好好活下去。”想去抓住他们,双手抓到的只是空气。
“爹娘!不要走!!”含墨哭喊着。
“你的爹娘已经走了。”一个声音冰冰凉凉,却很好听。
柳含墨看过去,是一个比自己略高的小男孩,眉目清雅,一身浅绿色衣裳,棕色的长发披在身后,温和含笑的眸子仿佛能化开所有悲伤。
“你是谁?”
小男孩微微一笑,指着刚长出来的小树。
“你是树妖?”含墨惊讶道。
“妖?我不是妖,妖要好多年才能修成人形呢,我是灵,我本是西方净土的一株菩提仙树的种子,被青鸾无意带到人间,然后,被你唤醒了。”小男孩微微一笑,白地近乎透明的脸上透出两抹红晕。
“那你刚才说,我爹娘去哪了。”一颗眼泪还晶莹的挂在睫毛上。
“你刚才看见的是你爹娘的灵魂,我看你哭得好可怜,就用灵力把他们召唤来,他们已经去地府了,你放心,他们在地府会过的很开心的。”小男孩安慰道。
“真的吗……可是,我还是见不到我爹娘了。”含墨低下头。
“生死轮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如果你爹娘想见你,说不定会托梦给你的,再或者,如果你爹娘去投胎了,我可以帮你算到他们落户在哪里,带你去看他们,好不好?”小男孩抬起袖子擦去含墨的眼泪。
“嗯,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含墨抬起眼睛对上他那双墨绿色的眸子。
“我没有名字。”
“那……我帮你起一个可好?”
“好啊。你是我在这个世上见到的第一个人。”
“我想想……是我娘把你给我的,那你就和我娘姓好了,再从我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就叫……何清墨吧!”
何清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