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朱漆大门顶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纯金的三个大字“司徒府”写的龙飞凤舞,与那黑色的匾额交相衬托,更凸显这府邸的威严大气。朱漆大门上钉着九九八十一颗大号镀漆铜钉,门的中间位置,一对鎏金狮子头门把牢牢穿透了它。朱漆大门前立着十六根白色大理石柱,上雕有极为恢弘而不失精细的图纹,使得本就珍贵的石柱价值更上一层楼。下方同样是白色大理石台阶,共有六级,分两道,中间亦是以雕纹相隔。在这辉煌的府门前,若干家丁正昂首而卫,他们穿着以青黑二色为主,加上还算拿的出手的脸面和身姿,也算赏心悦目,这幅场面倒也不失为一道风景。这,便是司徒府,一户属于陈姓人家的府邸,当然,也是官家府邸。
进了陈府的大门,入目便是一幅画了。只见小桥流水,亭台楼榭,锦绣花园,奇花异草,交错有致,玲珑精细,美不胜收,当真称得上是小小仙境了。仆从家丁,婢女婆子,安然有序地干活,或清扫地面,或修剪花草,或手持托盘,也许是要给府中的主子们送东西去,不管在干什么,总之处处透着大家仆从的处事风范,手法老练,干事利落。这也是陈府女主人持家有方了。走过了这些弯弯道道,终于到了正厅,今日的主要场所。
正厅是接待客人的场所,装饰之类不用多说,必是用上了最好的东西,从地面上的粤绣地毯,立着的双面绣苏绣屏风,以及湘绣的帘子,花鸟异兽,草木怪石,无一不是难得精品就能看出。这家的主人也是个好面子的且有不错审美观的人精。
为首的男人坐在金贵的沉香木椅上,凤眼不怒自威,丰神俊朗,很有玉树临风的味道,衣着低调但庄重,虽是沉默了,可气度不凡自有一番魅力。他的旁边端坐一貌美女子,虽已为人妇且育有孩子,却仍有少女般姣好的面容身姿,眉目如画,面如琼脂,红唇动人,是个难得的美人,衣着打扮奢华中透着典雅,周身气质不减一家主母威严,看了就令人心生敬意。底下是几个孩子,个个都是仙童一般的玉娃儿,粉嫩可人,或举止优雅,已有其母之仪;或天真活泼,率直可爱;或成熟稳重,如同其父;或风流潇洒,飘逸自得;唯有最后一个男孩,身形瘦削矮小,病弱如风中柳絮,他身上的衣裳与他身形不合,空空荡荡,很是宽松,颇有几分寂寞之感。自然,别人的衣服不会与自己相合。可这孩子的面容却惊为天人,如何的落魄都掩饰不住那一份风华绝代,这全继承了他娘的容貌气度。可他眉眼清冷,双目锐利如黑夜里潜伏的豹子,冰冷无比,却仍是摄人心魂,叫人失神。
那男人是陈府的主人,大楚的司徒——陈腾理。那女人是陈府的女主人,中书侍郎家的嫡女——谭氏。那些孩子皆为他们的子女,有的是嫡子嫡女,有的是庶出,其实还有更多,只不过是上不来台面的,连族谱都没入,也算是可悲了。第一个是嫡次子——陈安晏,第二个是嫡幺女——陈安晴,第三个是庶子——陈浩,第四个嘛,本为庶子,奈何陈大人开了口,便寄养在主母名下了,也算是个嫡子,其名——陈景明。
这最后一个男孩确实最为尴尬的,他母亲本是当家主母,后来因病去世,所以他这嫡长子的身份就变得奇怪了,而陈安晏和陈安晴倒的的确确是现任主母所出。。哦,这男孩的名字为——陈忆年。陈府的病秧子大公子,被所有人瞧不起的人,被众人遗弃的人,在寒冬里抱着母亲墓碑哭昏在雪地里的人,那个曾经懦弱的人已经亲手被陈府的无情残酷所杀。现在的他,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今日之所以有他出场,全因一件事——圣旨。圣旨到,谁敢不接?
陈府众人个个屏气凝神,兄弟姐妹和下人们也没招惹他,陈忆年倒是清闲许多。等了没多会儿,只见一名身着红色太监服的公公带着一大批宫女太监到了,阵式浩浩荡荡。这人他认得,师傅曾带他见识过这人,皇上身边的亲信,很得皇帝信任和重用,似乎是叫德公公来着。陈忆年这边想着,德公公已经开始宣读圣旨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徒陈腾里为北部干旱重灾献计有功,如今北部灾情已经解决,北部百姓皆已恢复往日繁荣,,今年丰收,百姓家家粮食有余,再无缺水之状,朕心甚慰,实感陈司徒实乃我大楚之栋梁,国之顶柱,为表嘉奖,特赐良田千顷,黄金千两,古玩玉器百件,名家字画五十幅,美女歌姬十名,钦此!
德公公宣读完圣旨,手中菩提一甩,急忙拉起陈腾里,满脸堆笑,讨好掐媚,笑道“恭喜陈大人!皇上如此重赏您,陈大人可真是皇恩正盛啊!陈府当真风光无限啦!大人的前途可谓一路光明,这京中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您!多少人想结识大人您啊!真是恭喜恭喜!”
陈腾里不愧为官场里的人精,面对重赏和奉承,处变不惊,面上依旧保持着一名谦虚的忠臣该有的风度,没有多大的激动和的得意忘形,只是淡然笑笑,“公公说笑了,陈某有今天,也多亏了公公您在皇上面前美言啊!说起来,陈某还要好好谢谢公公呢!听说公公喜欢喝茶,陈某这里刚好有一份新进的雨前龙井,如果公公不嫌弃的话,还请公公拿些去,陈某不如公公那般风雅,不懂品茶,这样好的东西放在这也是浪费,倒不如送给公公您,这般,这茶也算用得其所了,公公意下如何?”德公公听后,脸上的笑立刻多了几分真心,受宠若惊一般说,“那可多谢陈大人了!不过。。如此让陈大人割爱,老奴实在过意不去啊!”虽是推脱,可他倒是没有说出陈腾理要的东西,真是老狐狸,陈腾理暗骂,但他仍是处变不惊的挥了一下手,一个亲信便过来,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用红色锦布盖着,底下正是雨前龙井茶叶还有一袋银子,分量十足。
德公公更加喜笑颜开,当下吐露了实情,他附在陈腾理耳边,小声说道,“大人不日便要进宫谢恩,圣上兴许会探听大人究竟站在哪一位皇子身后,毕竟大人现在身价极高。”陈腾理目光一闪,却只是道谢,“多谢公公提醒了。”随即朗声笑道,“公公可是远道而来有些累了,陈某这便让人去准备厢房。。”德公公怎么说也是宫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连这点意思都听不出来,陈司徒这是下了逐客令啊。他也就顺势而下,“不必不必,陈大人为国家大事劳神伤心,老奴怎好让大人再费心呢,老奴宫中还有些事,就不叨扰大人您了,老奴告辞。”说罢,竟是头也不回领着宫人走了。
此次进宫非比寻常。
陈腾理如是想着,广袖一摆,起身离了座位,头也不回向谭氏嘱咐道:“劳烦夫人准备进宫事宜了。”谭氏起身,恭恭敬敬福了身,温婉回道:“是,夫君,定不负所托。”陈腾理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对于这个妻子,他还是很尊重的,持家有方,雍容大度,很有风范,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陈府主母的位置,哪像那个女人,徒有样貌,利用完确是一点用处也无了,谁叫她对自己爱到骨子里去了呢,蠢货。想到那个女人,陈腾理注意到了他的孩子,也是那个女人的孩子,陈忆年。只见他一副病弱无力的模样,更显可怜,陈腾理心中微微一动,毕竟,这也是他的孩子,还是长子。他仿佛又看到了十一年前,他与她在那青石桥上相遇的场景,那绝世佳人纤纤素手中持一把白面竹伞,那天烟雨迷蒙,更衬得美人如梦如幻,好不真切,她微微一笑,好若十里花开,美丽不可方物。。
陈腾理心中竟有一丝愧疚!那孩子竟然如此落魄!也是他的错啊。
他心中长叹,那女人对不起他,可这孩子她再讨厌那也是他陈府大公子,入了族谱的,便是代表了陈府,如此,实在有失脸面,于是又加一句,“记得把大公子打点好。”这下,就是真的没再回头了。进宫面圣,指不定皇上想什么,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谭氏见陈腾理走了,优雅地起身,雍容大气,她略带嫌恶看了陈忆年一眼,冷冷讽刺,“你进宫的事我自会给你打点好,可你不要给我惹是生非,妄图攀龙附凤,不过是个病秧子,给我好好安生着!”
“。。是。”
也许谭氏并没有看见陈忆年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刺骨寒凉,瞬间就隐于无形,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陈忆年依然懦弱好欺负,谭氏依然傲慢地讽刺人,像以前一样,很平常。
所以,几天后,就一定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