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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血色辐射(6)

苏青母亲举起匣枪,朝天打出一排子弹,最后也跪了下去……

许久了,苏青母亲才劝住雪秋,凄然地说:“闺女,咱们应该到山里去看一眼!”

雪秋抹去泪水,撕下贴身的一件白汗衫,在蓉月的头上勒了白布条,然后又给自己勒了一块,对着丁一娘殉难处叩了三个头,这才领众人朝山里走去。

通往那片老树林的小径两旁呈现出衰败不堪的景象,到处是昨晚那伙人遗弃的火把和什物,有几具尸体满是鲜血,染红了路边的野草。苏青母亲怕孩子们害怕,都由她和雪秋挡住尸首,让苏青领着孩子们闭目走过去。

中午时分,她们终于走到了丁一娘她们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大山洞,山洞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山岙里。洞前一片鲜红,鲜红的血渍已经被风吹干,汪血的地方散发出强烈的血腥气。几十具男女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山洞门口处,彩色的绸衣如同鲜艳的旗帜在随风飞舞……

雪秋疯了一般扑向姐妹们的尸体,凄凄地呼唤着她们的名字,泪流满面地为她们阖目整衣……

面对突然发生的一切,苏青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一所独特的小学校刚刚建起,一下子竟遭到如此的灭顶之灾!他被这个残酷的场面吓得魂不附体,手脚发抖。他像是悟出了什么,要过母亲的手枪,笨拙地朝一个“黄狗子”身上打去。子弹在“黄狗子”的面部弹跳,撞击,最后血肉飞溅,如同盛开的红牡丹。

苏青母亲止住了苏青,然后拉起雪秋说:“此地已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要赶快离开!”

“去哪儿?”雪秋抹着眼泪,六神无主地问。

苏青母亲迟疑片刻,最后说:“我丈夫临死之前,曾藏一批财宝。原不想动那罪恶钱,可眼下为了孩子们,只得用它了!”

“那我们就用那钱去山下办一所真正的学校,用以弥补父亲的罪孽!”苏青憧憬未来,双目里透出了光亮。

“孩子,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般容易!”苏青母亲叹气道,“我上山那天,山下到处是日本人!事到如今,我们已无路可走,只好在山上教这些孩子们了!”

那位瘪嘴老人说,苏青母亲带领一帮人走进深山腹地爬上十八年前那个匪窟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午后。山洞前一切如旧,参天大树和奇形怪状的石头仿佛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杂乱的野草岁岁枯荣,已少了当年千脚万脚践踏的痕迹,显示出一派生机。苏青母亲触物生情,双目间流露出对依稀往事的回顾。许久了,她才走到洞口,抚摸着当年剃头匠杀害丈夫的那块巨石,感叹着岁月的易逝,泪水涌满了眼眶……

好像是换了新的环境,好奇心暂时洗去了孩子们心灵中的恐惧。她们忘记了一天多长途跋涉的疲劳,开始东跑西瞧。蓉月稍大一点儿,仍显得面色阴郁,精神恍惚,她依偎着雪秋,面目痴呆,紧盯一处,久久不回眸。

苏青背靠着一棵大树,双目游离地望来望去。他做梦没想到自己竟是住在这个山洞里的一对野匪的后代!他的自尊心越来越受到残酷的戕害,心灵间的创伤在半月前的一瞬间铸成,形成了今生今世永难弥合的裂痕!他开初一直不相信善良的母亲竟会是个女匪出身,直到前天夜里丁一娘血溅山崖,他才感到这一切全是真的!如今面对父亲当年执枪仗火的洞巢,他禁不住内疚地望了一眼雪秋,无地自容地勾下了头。

母亲步履沉重地走了过来,轻声对他说:“十八年前,你的父亲就死在那块石头上。你不要恨他!他也是穷苦出身,是被官府逼上匪道的。他虽是恶人,但也应该有做父亲的权利。那时候,他天天盼着你出生,可他却过早地走了。去吧,孩子,给你爹叩个头吧!”

苏青犯难地望着母亲,许久,才沉重地向那块巨石走去……

雪秋突然持枪逼向苏青母亲,愤怒地说:“大婶,你明知你的丈夫是俺的仇人,为何一到山上就祭奠他?”

苏青母亲抹了抹泪水,哭着说:“孩子,你光知道他杀了你的母亲,可你哪知道他的母亲也是被别人杀害的,而且用的是同一种办法!”苏青母亲说完,向雪秋要过柴刀,走到一棵大树旁,艰难地撬开石头,取出一个木匣,打开了,内里竟是一个风干的婴儿!

“这就是苏青的姑姑!”苏青母亲哽咽道,“强人用刀捅了他怀孕八个月的母亲……可我做梦未想到,他竟会又用这种残酷的手段去对待别家的女人!”

雪秋惊诧万分,慢慢地垂下了头。

“孩子,世上人千奇百怪!有人先恶后善,有人先善后恶!有人以善报善,有人以恶报恶……看在他和我夫妻一场的面子上,让青儿给他叩个头吧!”

雪秋一下子扑到苏青母亲怀中,痛哭不止。

苏青庄重地跪了下去,给父亲先叩了一个头,然后说:“父亲,孩子苏青替你赎罪来了!”

苏青母亲抚摸着雪秋的肩头,痛惜地说:“孩子,咱们都是苦命人!你若不嫌弃,就和青儿……”“娘……”雪秋激动地更加抱紧了母亲,哭着说,“娘,俺愿侍候您一辈子!”

苏青母亲替雪秋擦去泪水,动情地说:“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马上去寻宝物,然后去城里换些钱,就在这山洞里安家!”

苏青母亲说完,捡起那把柴刀,带着苏青和雪秋向山洞的东侧走去。走到悬崖的边沿处,她用步子丈量了一下,指了一块石头说:“就在这下面,挖吧!”

苏青接过柴刀,先剔去碎石,然后用力掀开那块大石头,下面露出了一个小洞,洞里有一个方铁匣。

苏青母亲跪下去,小心地抱着铁匣,正欲打开,突然身后传来了奇怪的大笑声。

三人大吃一惊,回首望去,见是四五个汉子已用枪瞄住了他们。那些汉子头须蓬乱,衣衫褴褛,活像野人一般。

“头娘,你可来了!我们弟兄整整等了十八年!十八年来,就为寻到这批财宝,俺找遍了山洞的前前后后!万没想到,它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一个身材不高的汉子双手提枪,双目充满红丝,给苏青母亲施礼道。

苏青母亲从惊惧中醒来,仔细辨认几条汉子,原来竟是当年丈夫手下的匪徒,为首的那位名叫刘二毛,那时候是她和丈夫的护兵。

苏青母亲怔然片刻,厉声说:“刘二毛,你要干什么?”“不干什么!”刘二毛笑了笑说,“那年你带着头儿的首级下山之后,我和这几位弟兄没走。我知道你和头儿放了一批贵重的财宝,知道你会回来的。十八年了!头娘,请你放下财宝走人!”

苏青母亲冷冷地笑了笑,双目紧盯着刘二毛说:“我若是不答应呢?”

刘二毛侧头望了望天空,潇洒地挥了挥匣枪说:“那就别怪徒儿不客气了!”

“好!头娘给你!”苏青母亲说着放下铁匣,给雪秋和苏青使了眼色又说,“咱们走!”

“慢!”刘二毛挥了挥手说,“敢问头娘,您老要下山吗?”

“是的!”

刘二毛笑笑,吹了吹枪管说:“山下都是日本人,头娘带枪下山会遭不测的!”

“你还要什么?”苏青母亲气愤地问。

“我知道头娘的枪法,若您老不把枪放下,徒儿可万不敢上前拾宝呀!”

苏青母亲一下看出了刘二毛的险恶用心,她急中生智,上前抱起宝匣,大声说:“快放他们下山!要不然,我可要携宝投下这万丈深渊!”

刘二毛大惊失色,他做梦未想到苏青母亲会来这一手,急忙挥手,放了苏青和雪秋。

苏青和雪秋舍不得母亲,哭叫着不愿离开。苏青母亲呵斥道:“顾孩子们要紧!快走!”

苏青和雪秋这才给母亲叩了一个头,急急走出包围圈去寻找孩子们。待他们刚把孩子们聚齐,山洞那边已响起了枪声。接下来,便听到刘二毛的呼喊声:“抓住他们,一个也不要放走!快,绝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凄厉的枪声开始訇然炸响。孩子们大哭小叫。苏青抱着最小的,领着孩子们朝山里奔跑。

雪秋挥枪押后,边打边退。五个匪徒紧紧逼追,越来越近……

一个女孩子凄惨地倒了下去,她的背部涌出一汪鲜艳的血……

雪秋怒火万丈,挥枪朝剩下的四个匪徒射击,可枪里已没子弹了。雪秋扔下双枪,急步追上苏青他们,抱起一个女孩子,没命地朝前奔跑。

突然,跑在最前的蓉月止了脚步。雪秋喘吁着跑过去,禁不住惊诧万分!

原来他们跑上了一条绝路。前面是万丈悬崖。

匪徒们越来越近……

苏青和孩子们都赶了上来,伸头一看,傻了一般。

“不要跳,不要跳!我们不杀女的!”匪徒们挺枪走了过来。

苏青和雪秋对望一眼,像是想到一块儿,对孩子们说:“都闭上眼睛跳下去!”

十多个女孩子默默地排成一路纵队,不约而同地回首望了望她们的老师和校长,流着泪水……

雪秋禁不住上前,挨个儿亲吻着她们。

蓉月望着蓝天,痛苦地闭上双目,凄凉地喊:“一二,跳!”

“老——师——好!”孩子们稚嫩的童声在峡谷间回荡,然后飞腾而起,消失在蔚蓝的天空中。

苏青和雪秋走近悬崖,深情地互望一眼,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匪徒们望到这悲壮的场面,个个呆若木鸡。

苏青和雪秋亲吻着,最后滚下了悬崖。好一时,山崖上才传来匪徒们为他们送行的枪声……望着那位泪流满面的瘪嘴老人,我禁不住内疚地咽了口唾沫。那时候我已明白,老用一个文人的所谓艺术的眼光是包容不了万千世界中一个个饱含血和泪的真实故事的!

“我给你讲这些,只求能找到我妻子的尸骨,哪怕一点点儿!”瘪嘴老人抹着泪水,乞求般地说。

“你妻子是谁?”

“就是雪秋!”

我惊愕万分。

“雪秋和苏青跳崖以后,落到半空被一棵杂木挡住,雪秋挂在了那杂木上。

第三天中午,我父亲进山打猎,救下了她。”瘪嘴老人回忆说,“从那以后,我们便结了婚。看在雪秋她们都是苦命人的分儿上,求您答应我!”

我无言以对。

我清楚地记得,当年掩埋那个被红卫兵打死的瘸腿女人的时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但却不知她就是雪秋。上头为不留痕迹,不准留坟头,不准做暗记……后来,那地方又盖起了一座辉煌的大楼。

我愧疚地掏出香烟,递给了老人一根,算是对他那种乞求的回答。我仿佛在一瞬间明白了,无论是恶者或是善者,只要是一个人,来世一遭都是那般不易!

那时候,小镇上的集市已达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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