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民国中期,西北流匪马仲英来巴里坤。当地守城官员,害怕马匪占据离城只有半里的关帝庙作为据点,就事先放火烧了这个庙宇群落。镇海碑在大火中开了几道裂纹。民国末年,时任巴里坤县民教馆馆长的张钧先生,以为将镇海碑放置在只剩残垣断壁的破庙中不安全,就以保护文物的名义,将石碑移至南门外的地藏寺内保存。可是偏偏这年天旱无雨,南园子的农民,以为是将镇海碑易地,触怒了龙王所致,就闹事将石碑仍然移回原地。这样在来来回回的折腾中,开裂的碑身就散架了。所幸的是没有伤及碑文。
20世纪50年代初,镇海碑作为国家文物,被自治区博物馆收藏保护。
讲述:邓鳌 采录:许学诚
石人嘴上抹油
巴里坤民间传说中有关于石人保佑行车安全的传说。
从前,石人子村的大路边上有一座小庙,人都叫它石佛爷庙。这座小庙小得比普通的民房还小,人进门还得弯腰,人进多了连转身也打不过来。小庙里却供奉着一尊石人,也叫石佛爷雕像。这石佛爷咧着嘴,像是老在想笑。早年的习俗是,吆牛车的车户,每次路过这石佛爷庙,都要停下车来,提溜起膏车的油瓶,躬身进小庙,作一番叩拜之后,就祷告说:石佛爷呀,我会给你很多油吃,你可千万别乏了我的车轴!接着就立刻履行自己的诺言,用膏车的抹子蘸上清油往石佛爷嘴上抹,直抹得满嘴流油为止,才吆起自己的牛车继续赶路。
车户们也就因此不必担心会乏车轴的。这乏车轴就是断车轴。车户们不说断,因为断使人容易想起“路断”、“命断”这些个不吉利的话,是车户的讳语,所以用乏来代替。乏就是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就会好的。当然这不往石人嘴上抹油就乏车轴的教训自然也是石佛爷给的。起先,牛车户每次赶车路过石佛爷庙都要乏车轴,只好停了车,到山上砍来木料,重新做一个车轴然后赶路。大家心里纳闷,却找不出其中的原因。每路过石佛爷庙就发愁。
一天,一个年轻车户路过石佛爷庙,因发愁不敢走路,就坐在路边上想办法,不料一阵发困居然睡着了。他看见石佛爷走出庙门,来到车跟前,一边连声叫“我烤①得很!”一边就在车轴上舔油吃。烤就是人缺了油肉的焦灼。年轻人想到了同样经受焦灼折磨的老爹,就提起膏车的油瓶说:佛爷,我给你油吃。就往石人嘴上抹油。惊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这年轻车户心想,这石佛爷孤失失②地待在这里,没个香火,也怪可怜的。他想给石佛爷敬个香火,啥祭品也没带,既然石佛爷在舔车轴,就是想吃油,就立刻摘下膏车的油瓶,往石佛爷嘴上抹油。
说来也奇怪,这年轻的车户就只是因为给石人嘴上抹了油而没乏车轴。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往石人嘴上抹了油,石佛爷保佑不乏车轴,就每个过往的车户都兴往石人嘴上抹油。
讲述:许泰儒 采录:许学诚
注释:
①烤:是当地方言,意思是人饮食长年缺乏油水而肠胃焦躁。却选不到适合的字眼。也许应该是枵渴之“枵”。
②孤失失:当地方言,即孤零零的样子。
压走马
清代和民国时期,压走马在巴里坤城里十分流行。
每当风和日丽的午后或者是瑞雪初霁霜晨,只听一阵戏曲干鼓点儿般的马蹄声骤然响起,说不定会从城区的哪个街道巷口,蓦然间蹿出一两匹骏马来,在积雪覆盖的小街上压将起来。于是,本来空荡荡的小街两边立刻挤满了热心的观众。
压走马是骑手驾驭骏马,在行进中走出一种特殊的步履,使骑手怡然自得,观众赏心悦目的马术运动。
古人用一个“压”字来概括这种非同寻常的骑术,实妙在言外。因为压走马压出的走势不是马的自然步态,而是一种反常却又异常优美的变异步态。压出“走”来时,马的蹄步立刻变得细碎轻盈巧妙机智。马的身躯似乎在左右摇摆,前后涌动,上下浮游,容易使人联想起一只小船,一只蝴蝶,甚至一位翩翩舞女。而且压到出神入化之时,骑手禁不住发出一声别致的吆喝,观众也立刻欢呼雀跃,揪着心儿迎接高潮来临的愉悦。
这是带点文学意味的民间描述。
然而压走马实在是一项奢侈的艺术。
首先是物色好马。镇西马向来以紧凑干练机敏而著称于世。20世纪50年代中央军委后勤部在当地建立的伊吾军马场,所培育出的伊吾马,就正是以镇西马为母本培育而成的。尽管有如此优良的品种,却也不是十里挑一就可以充当走马角色的。马的身架、毛色、神态当然是必须兼顾的条件,且暂不论及这些,单是具备先天的步履形态素质这一点,就够你折腾的了,因为绝大多数的马天生就是奔马。奔马者笨马也,这种马即使最高明的骑手,也不会把它训练成走马。而天生是走马的料儿,也必须经过刻苦训练才能成为走马。这就比时下挑选舞蹈演员还要郑重其事。要说,那时镇西的所有的马驹都是被一匹一匹地遴选过了的,也不为夸张。因而,一旦被选中的种子选手便立刻身价百倍起来。
其次,便是对走马的调教和将养了。这简直可以说是近乎一种艺术熏陶了。据说驯马的场地必须选在绿草如茵的郊外,而且要求气氛宁静恬淡。先是由人空拉着走木格,即来来回回从一定尺寸比例的木格中跨过,直练到快走如飞却蹄不沾木格,才开始上车轮子。车轮子是由栽在地上的大车轴和装在轴上的大车轱辘组成的训练器械。走马被拴在轮辐上,强行牵着车轱辘转,像拉磨一样一圈接一圈地转,而行进的路线上像射线一样设置了木格,让它一步一步跨过去,其要求也同样是快走如飞却蹄不沾木。这么训练之后,才开始骑压,这便是骑手需要展示其艺术才华的时候了。好骑手压走马即训练走马,要口、手、腰胯并用,但主要的功夫不在呼喊,不在鞭笞,而在腰胯上。腰胯的紧松轻重,是无声的语言。功夫全在于一个“压”字上。因此,也许连最高明的骑手对自己的训术和骑术,也似乎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别看心平气静,不急不躁无须奔腾跳跃,可一气儿压下来,连力壮的牝马也早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这时,专职遛马的男童接过马缰,以引导外婆般的虔诚心理牵着马悠悠地蹒跚于草原小道上。
说到对走马的精心饲养,简直令人咂舌,草精料细水洁自不待说,夏日里还断不了要饮用菜油调了鸡蛋白糖的清火剂,更有甚者三天两头还要受用一顿上好的牛肉干儿呢。
再次就是马的鞍鞯装饰和骑手服饰的豪华气派了。用精鞣皮制的笼头和插子①上总装饰着银箔花边。鞍子沉稳大方,鞍垫鞍套也全是锦绣的。自然连骑手的装束也一并讲究起来。因为训练走马的好时日是在夏季,而骑走马和赛走马的好时日是在冬季,所以骑手大都是齐膝的羔子皮大衣,没膝的光亮牛皮筒靴,再配一顶里外发烧的狐皮大帽,那精干里略露幽默的风度与走马极默契。而骑手一旦骑上马背,便俨然换了一派气质。他唇紧眼闪,纫在马镫里的两脚冉冉上浮,腰身徐徐后倾,那不无夸张又恰到好处的姿态宛若斜倚太师椅上的学者。只听一声似有似无又像对马又像对骑手自己的吆喝声出口,立时风驰雪飘,花枝摇曳,鸟振翅,船起桨,连观众也禁不住逗引弹腿摇肩,融化在骑手的风度里。
走马压到这出神入化的境地,似乎应该把它划入艺术表演的范畴更为适宜。压走马要压速度,但也确实在压风度、压气质,因此对前者满场喝彩,对后者也不无欢声雷动。据说,那时有一位年轻骑手,居然手端满满一碗酒压走马,从东街跑到西街,酒一滴未洒,然后豪饮而下,博得乡亲疯狂的喝彩,也博得乡亲数十年的流传记忆。
走马风情是借走马展示人的精神。张扬而不过火,谨慎而不拘泥,也许是镇西人的走马风度,走马气质了。
讲述:许泰儒 采录:许学诚
注释:
①插子:当地方言,即马嚼环。
媒婆
古时候,世上人少,村庄连(和)村庄之间隔得好远。不住在一个村庄的人,很少往来。
有这样两个村庄,一个叫东二十里庄子,一个叫西二十里疙瘩,中间隔座山。东二十里庄子有个丫头,长得漂亮,手又灵巧。同庄子的男娃,她一个也看不上,二十几岁还没个婆家。西二十里疙瘩有个小伙子,长得很帅,就是没个媳妇。一个老婆子知道了这个事,就到西二十里疙瘩对小伙子讲了东二十里庄子上这个丫头的事,又到东二十里庄子上,和丫头讲了西二十里疙瘩这个小伙子的事。说也凑巧,这个丫头着着就看上了这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对这个丫头也一见钟情。两个人就这样成了家,婚后十分恩爱,整天甜甜蜜蜜的。
一天,小两口喧谎,说起两个人的婚姻,都觉得多亏这个老婆子好心介绍,都想感谢这个老婆子。谁知道这个老婆子已经死了,两口子想感谢也感谢不成。
咋办呢?喝水不忘挖井人呀!丫头就想了个办法:照老婆子的样子,用面做了个面老婆子,供在桌子上,天天给面老婆子烧香、磕头。谁知供的时节一长,面老婆子长了霉,成了霉老婆子了。
小伙子家供个霉老婆子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村上的人都知道了。从此,人们就把为男女牵线的人叫“霉婆”。时节一长,人们觉得这个“霉”字意思不好,就把“霉”字改成了“媒”字,把“霉婆”叫作“媒婆”。
这个称呼,一直沿用到现在。
讲述:杜秀珍 采录:张丹
女人哭“天”的由来
有一天,媳妇对自己的傻子男人说:“你拿一袋子芝麻到街上卖去!”害怕傻男人和别人逗乐忘了卖芝麻,又嘱咐:“路上你不要和人说话,卖了芝麻就把钱拿回来。”
傻子就扛了一袋子芝麻走了。
傻子走累了,想坐下缓一阵子。他一看宽敞地方都有好多人,就走到路边上一棵柳树底下,把口袋搁在柳树干上,坐下休息了。缓一阵子,起来扛上口袋就走。谁知树枝把口袋划烂,芝麻在向外漏。
路人看见了就喊:“你的口袋坏了!”
傻子想:这些人真坏,我媳妇叫我不和他们说话,他们还喊得凶,我不理识他们!就这样到了城里一看,口袋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傻子想了好一会儿,也没弄清芝麻哪里去了。咋办呢?反正也没有芝麻了,那就回家吧!傻子一面往回走,一面想:芝麻没有了,没有卖芝麻的钱,回家去咋给媳妇交代呢?正愁的没手逗,见路边土坷垃地里好几个角角雀在找东西吃。傻子想:捉几个角角雀回家,就说芝麻钱买了角角雀了。他就悄悄地把口袋口用草支起来,躲在一边,等角角雀钻进口袋里他就去捉。谁知几个角角雀正顺着土坷垃地找食吃,看着就钻进了口袋里了。傻子正高兴地要扑过去呢,还没来得及,就见一只老鹰一头栽下来,一膀子把口袋打了一丈远,两个爪子顺劲抓上就飞走了。等傻子愣过神来,鹰把口袋已经抓上飞得好高好远了。
傻子大喊:“我的口袋!我的口袋!”
一会儿,鹰飞得已经看不见了。
傻子正在念叨“我的口袋上天了!我的口袋上天了”的时候,对面过来娶亲的,好多的人,有抬轿子的,有吹喇叭的,有抬嫁妆的,排好长的队。傻子觉得稀罕,就站在路边上看热闹。说也凑巧,轿子抬到傻子跟前,一个轿夫突然肚子疼,抬不成了。半路上,哪里去找人换呢?送亲的就过来对傻子说:“这位大哥,请你给我们帮个忙,帮我们抬个轿子。到家了,我们不仅请你吃席,还要给你喜钱。”傻子一听说要给钱,一下子高兴了。心里想:只要有钱,我回家对媳妇就好交代。这就抬轿子去了。
抬到了婆家,送亲的都去吃席了,傻子坐不住,觉得这里也新鲜,那里也稀罕,吃个半拉子就到处看热闹去。看来看去,觉得新房子最好,他就躲到新房子里,这里摸摸,那样看看,也不知到什么时辰。人家新郎、新娘子拜过天地,吃过喜酒,入洞房来。傻子一看这么多人进来,不知出什么事,吓得一下子钻到新床底下去。
谁知这个新郎也是个傻子。结婚前一天,他妈妈一再嘱咐:和新媳妇要说好听的话。这个话他死死地记住了,现在入了洞房,要和新媳妇说好听的话。啥话好听呢?想了好半天才说:“媳妇,你的脸真好看!”新娘一听:嗯,真是个傻子,哪有一见面就这样说话的。把脸转到一边去,装着不理识他。新郎一看媳妇不理他,心想:不能叫“媳妇”,这个称呼不好听。嗯,“妈妈”这个称呼最好听,那就叫“妈妈”吧!想到这就说:“小妈妈,你今天从哪来的?”
新娘子一听,觉得越来越不像话了,没好气地说:“我是天上来的!”
谁知傻子一下子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急捻捻地问:“你从天上来,看见我口袋没有?”
新娘子一见,咋又出来一个傻子?心想我妈真狠心,一个傻子就够我招架的了,咋么把我嫁给两个傻子呢?越想越伤心,哇的一声哭开了。新郎一见新娘子哭了,吓得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我的媳妇是天上来的!我的媳妇是天上来的!”
傻子一看新郎跑了,跟着就追,一边追一边喊:“我的口袋上天了!我的口袋上天了!”
家里人听到新娘子的哭声跑来,两个傻子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