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小时,家里穷得很,小名叫红儿。五六岁了,尕娃们把红儿老叫成“胡儿”。李老头听起来不顺耳,请个秀才要给儿子改个名字。秀才想:一个穷娃,叫啥名字还不是那么回事?叫红儿不行,那就叫“鸿基”吧,“鸿”为大,“鸿基”意即大的基业。从此,红儿又叫李鸿基了。
李鸿基长到六七岁了,就给财主高大头家放羊,早出不见太阳,晚归常见月亮。一天,鸿基回来得早一点。碰上高公子跟教官学打拳,鸿基看呆了。天天在山里放羊,见的就是山、石头、羊群、草场,哪见过这种拳打脚踢的样子。谁知正看得入神呢,高公子一个跟头翻过来,把李鸿基踏了一脚。李鸿基疼得“哎哟”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听高公子说:“你个放羊娃,连个看热闹也找不下个地方!我都翻过来了,也不知道躲着点!”
鸿基哪能忍住这样训斥?刚要发作,就听教官说:“小羊倌,看样子你还不服气?武术不是谁都能学的,高公子的话是对的,你笨得连看热闹的地方也找不下,还能学武术吗?”鸿基一听,更是火上浇油,大声地说:“什么主人养什么狗!你今天欺我是个尕娃罢了。人是要长大的,三年后,我一定和你比个高低。”教官听后大笑说:“好吧,我让你先去练三年。三年后,你要是能把我的一条腿搬动,我送你一个金娃娃!”鸿基一拍胸脯说:“三年后见吧!”说罢转身就走,就听高公子大声喊道:“要是搬不动教官的腿呢?”鸿基寸步不让地说:“比不胜,我送你们一条金鲤鱼。”
你别看李鸿基是个尕娃,他可是个说啥就是啥的人,进了羊圈小棚睡下,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想:教官看不起我,还不是我没本事!今天打了赌,说了大话,三年时间到了咋办呢?他想起人们常说的“拳脚假,功夫真,力大强十分”的话,也想起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的话。他觉得功夫高低,基础是力气,天天在山上放羊,就先从力气练起。主意一定,他天天抱着小羊娃子过水渠。小羊娃抱着不费什么劲,羊娃长大了抱着也不费劲,他又抱着小牛娃过水渠。牛娃长成大牛了,他仍可以不费劲地抱着过水渠。一次,两头牛撒欢,拼命地奔跑,鸿基咋么吆喝也不停。鸿基生气了,一趟子撵上去,一把抓住牛尾巴,把一头正跑的牛给拉住了。又一次两头大牛抵仗,咋么也吆喝不住,鸿基气劲上来了,一下子冲到两牛中间,一手抓住一只牛角,把两头牛硬给推开了。
话分两头,三年转眼过去。一天,鸿基正巧把高公子碰上。高公子说:“三年过去了,你说话还算数不算数?”鸿基答:“咋不算数?”高公子说:“有种的就在打麦场上等下,现在就比个高低。”鸿基说:“好!有种的就来比。”鸿基到打麦场上,不一会就见教官走来,后边跟着一大帮看热闹的人。鸿基客气地对教官说:“请问教官,咋么比试?”教官说:“原定下你能把我腿搬动,我送你一个金娃娃的,你就来搬我的腿吧!”鸿基一面说“好”一面寻思:我去搬他的腿,他要奋起一脚,不把我踢坏了吗?我得小心。说时迟,那时快,鸿基快步上前,刚要弯腰,只见教官左脚站定,右脚抬起,直朝鸿基面门踢来。
鸿基双手一把抓住,向前一推,教官一个仰绊子。众人大笑,教官弄个没趣,恼羞成怒,一个鲤鱼打挺翻将起来,来了个饿虎扑食,一把抓住鸿基的胳膊。这时只见鸿基双脚丁字站定,胳膊不伸也不缩,教官用力一拉,磐石一样,一动不动。教官暗想:好大力气。再一拉,又是一个不动。只见鸿基把胳膊向后猛一收,大声叫道:“你过来!”教官一下扑向前,一个嘴啃地。鸿基一个转身,赶上去抓住教官衣服,双手把教官举过了头顶,教官大叫,没有办法。鸿基说:“我不要你的金娃娃,你只要答应教我武艺,我就放下你来。”教官大声求饶,放下后,教官和鸿基结拜为兄弟。教官听到鸿基讲述三年的苦练后,高兴地说:“你这样苦练,自成武艺,哪还要人家教呢!”
从此,鸿基改名自成。
讲述:马耀辉 采录:杜秀珍
齐里齐外
一个员外,养了一个儿子,叫齐里。老婆死掉了,他又娶了一个老婆。这个老婆又带过来一个儿子。员外的儿子大,后老婆带来的儿子小,员外就给这个儿子起名叫齐外。
两个儿子都念书,老大看起来老实忠厚,人也聪明。可老婆子总说大娃子不好,她的二娃子好。员外说是大儿子好,各说各的娃娃好。就这么过的,一齐书念到十八岁了。老汉说:“行了,我们两个人也不要争老大好了、老二好了的,给上些银子叫外头问去。谁闯的业大了,钱挣的多了,那就是谁最有本事。”
要走了,老婆子给烧饼。给她的娃子饼子里头把糖放上,给大娃子饼子里头把毒药下上。心想他走的路上一吃就死掉了,这家财不就都成了我娃子一个人的了吗?走的时节,两个儿子一人一匹高头大马,一人一个大褡子,穿的、干粮都给装得满满的。老婆子悄悄趴在二儿子的耳朵根说:“你们两个人各吃各的干粮。”“为啥?”“你哥哥的饼子里头我搁了东西,他吃上把他毒死。等你回来,家财都是你的。”员外给大儿子三百两银子,二儿子三百两银子,可是老婆子还又给她的二儿子多些银子,这才走开了。
走着走着,已经离家远得很了。到了下午,两个人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就下了马,准备吃些干粮。老大把饼子掏出来给老二吃,老二说:“哥,你不要吃你的,先吃我的吧!”“咋了?”“先吃我的嘛,吃完了再吃你的。”“也行。”这就先吃开老二的饼子了。老大忠厚得很,兄弟说咋么个他就咋么办,这就一路走一路吃的都是老二的吃头。
这一天,老二的干粮全部吃完了。老大说:“这会你的吃完了,该吃我的了吧?”老二说:“我们两个先不要吃,地上搁上些,叫鹰雀鸟儿吃上些了看是咋么个了,我们再吃。”他想到底妈妈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拿上饼子揉下了一堆渣子。戈壁滩,有了吃头,一会就飞来几只鹰。将吃了几口,就扑腾扑腾跌倒死掉了。老大啥都不知道,一见鹰跌倒死掉了:“这是咋么回事!”“嗯,来时妈给我说了,不叫我吃你的干粮,她放上毒药了。”老大一听,也不气,也不恨,说:“那就算了,我们再往前走一下,有店呢,我们多买下些干粮就行了。”
一到有店的地方,这兄弟两人多多地买了些干粮,一人装满一褡子又朝前走开了。走着走着,到了岔路口了。哥哥说:“兄弟,我们该分手了。”兄弟说:“哥,我们在这个岔路口上垒上些石头,将来我们回来了在这见面,我们一齐回家。”“对,你先过来了你就把这个垒子搡倒,我一看就知道你过去了,我就撵你。但是我先过来了,这个垒子还没搡倒,我就找你去。”兄弟一听:“行呢。”两个人磕了个头,就各自走掉了。
先说这个兄弟,走到一个城里,一进城门,就有个黑店。这个黑店可是不杀人,光是搁一个漂亮女的,去一个有钱的嘛,就不让你走。几时把你的钱花完,就撵你出店,再不让你进来。这个兄弟嘛,平时就爱沾个花、惹个草的,进到店里,女的还没有勾引他,他一下个人先给迷住了。这就天天两个人缠在一起。住了半年,把他带来的银子全花光了。银子一花光,那女的不要他了,就给撵出去了。身上没钱了,又没有学下个啥手艺,他就天天要吃的。
那哥哥到了另外一个城里。一进了城,就想着学个手艺。褡里的钱拿出来置办东西去了,那店家说他拿的是假银子。他把银子拿上跑到银匠铺子去查验,银匠把他的银坨子打开一看,里面全都灌的是铅。原来他后妈在给银子时捣了鬼。这就只好把银子一齐重炼,三百两银子成了一百两银子了。他就拿这些银子买了些面,开个馍铺子。开着开着生意越来越大了,又开成了杂货铺子。杂货铺开着开着又开成大铺子了。
三年以后,他钱也挣得多了,心想回家去吧,爹爹妈妈都老了。一下把铺子的东西全都变卖成钱,拿马一驮就准备回家呢。走到岔路口了,一看垒子还在呢,他就又顺着兄弟去的路找去了。一进城也住到那个店里了,将住下,就觉得不对头:来了一个女的,又给铺床又给叠被子,又倒茶,又端饭。可是这个哥哥嘛,不理视她。站了一黑,打听了一下,说:“这个店里住过这么一个人没有?”“住过,三年以前住过。”他心里已经明白了。第二天赶早,那女的还缠着不行,他说啥都不留,硬是走掉了。他就住到别的店里了。这就住下,天天都到街上打听兄弟的下落,街也大,一下又问不着,这就慢慢打听。
打听已经半个多月了,一个人说:“唉,有呢,这个人就叫个齐外,你到那个羊头馆子里找去。他一老在那搭拾骨头吃的呢。有的人买下饭吃不上了,也给给让他吃的呢。”哥哥就跑羊头馆子里去了。他是有钱的人,羊头一买,坐那看呢。看着看着,就见有一个人把羊头肉吃完,顺手就把羊头壳子甩掉了。一下跑来一只狗,抢着啃羊头壳子呢。忽然人群里挤过来一个小伙子,把狗捶了两下,把羊头壳子抢上跑掉了。齐里一看:“哎呀,这就是我的兄弟。”穿的都是烂衫子。他赶尻子就撵,撵了好半天,不知兄弟朝哪里跑掉了。
第二天,齐里又买了一个羊头,原坐的那搭。他是有钱人,又不吃羊头,还是坐在那等兄弟。一阵子,人也多得很,还是不见他的兄弟出来,他就故意把羊头扔了。一扔,他兄弟一下又从人群里挤出来,把狗打过去,一把就把羊头抢上跑开了。齐里是有准备的,见兄弟一跑开,他快快地跟上撵,看见兄弟转到一个山背后去,他就跟过去。
一看,兄弟正坐那吃呢。他就走到跟前:“哎呀!兄弟,你咋成这么个样子?”“哎唷,你!哥,你来了吗?”“来了。”“唉!我再说不成。算了,我不说了。我也不回去了,你一个人回去吧!你看我这个丢人的样子。”“哎,你咋这么说话,我们两个人一齐回去,就说钱是我们两个人挣下的,也没有分路,一块儿做生意。”兄弟想了一下:“唉!不行,哪有千年不透风的墙呢?时间一长不就叫人知道了吗?我不回!”“那你咋么成了这么个样子呢?”“我一来住到一个店里了,店里有一个女的,她咋么都不让我走,把我银子花光了,她才不让我住了。”
齐里硬要把兄弟领回去,去给买了一套新衣裳,帽子了、鞋了从头换了个新。另外又买匹马,叫兄弟骑,挣下的银子都分开。路上哥哥给齐外宽心:“我发誓,任何人都不会知道。”走着走着,齐外心里想:唉,我哥回去说开了咋办?我们又不是一个妈妈生下的,但让娘老子知道,我臊得咋么见人呢?得想个办法把我哥害掉,银子我一个人拿上回去。可咋害呢?正想呢,抬头一看,远远地见有些土山。他就说:“哎呀!哥,我咋渴得不行了,带的水也喝完了。”“那就再往前走一阵子,到有人烟的地方就有水喝了,这里啥也没有。”又走了几步,又说:“大哥,我实在渴得很了。”“咋办呢?渴得不行了就下来,我到那个山里进去看有泉没有。有了,我们就喝上些。”
两个人下了马,拉上马进去了。进去一看,那里有一个井,井也不深,人只要拿上个东西腰一伸也能舀上。可是没东西舀,再浅他们也喝不上。齐里说:“咋办呢?没个东西舀。”齐外说:“哎!大哥,你把我脚脖子抓住,我趴上下去喝。”“能行吗?”“行呢。”齐里就把他的脚脖子抓住,他趴上下去喝去了。喝完又说:“哥,你也喝些。”“我不喝,我不渴。”“你喝上些,一会儿你渴了,可没水了。”“我不喝!”“你喝上些,我把你抓住你喝。”齐外硬拉着叫齐里也喝水。齐里趴下,头伸到井里一喝,齐外把他往下一搡,推到井里了。这一推到井里,他拉了一匹马,骑了一匹马走掉了。井里的齐里难过地说:“唉,你看这个兄弟,出来的时节没有把我毒死,这会了把我推到井里不管了,自己走掉了。扔下就扔下吧!”这个井光中间有水,一圈都干的。他就坐在水边上。心里想可能得死在这个井里了。蹲着吧,死了活了先蹲,一会子天黑掉了。
再说,离井不远住的有一个员外家呢,有钱得很,牛羊满圈,骡马成群,马了牛了天天饮的都是这个井里的水。员外家的院子呢,就打不出来水。没办法就专门用一匹骆驼一天几十回的驮水的呢。齐里、齐外过来的时节,正好员外家一天的水驮完了。天一黑下来,齐里也没办法,只好蹲着。三更了,几个夜游神过来:“咦?这个井里头咋这么香呀?我们坐下缓一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