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一辈子也没当过出头鸟,这次伸这一脖子,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就在接下监考官奉印的前一天,他还很傻很天真的认为,监考这种事,顶多就是在春闱时多在考场上巡查几圈。叨逼叨点旁人不懂,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的大道理,这便算完了。
哪里知晓,任职之后的第二日便被提到了礼部的小黑屋,跟着一众老眼昏花的家伙一并核对这次进举的名单,以及身家背景。
这里面的人,多是年过五旬的老者,在朝的官职也不见得多显赫,却都是开国时候的老臣。
前段时间的秋试让圣上很是恼火,因此才把这些半只脚都快折腾到棺材板里的老东西给抬了出来。
而沈括,作为里面当仁不让的“青年才俊”,走访查实的这种跑腿的事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也终于明白了,分明是第二年开春才开始的会试,为何圣上这么早就要订下监考,又为何苏小千岁那日看他的眼神,会那般忧伤了。
彻查外省的名单需要亲自出城,他便先就近查了几名上京内的举子。
其实依照他最初的想法,举人会试,实在没必要这么麻烦。都是求学苦读的学子,这里面能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道。
然而这厢刚开始着手,问题便接踵而来。
“要我说,沈大人也无需太过认真了。巡查嘛,无非就是例行公事四字,草草看上一眼便算了。”
“可不是嘛,秋试一直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有几个不想要脑袋的,还敢偷梁换柱的找人替考不成?”
这话,是前段时间沈括被人生拉硬拽的拖到酒馆里听的。
当中的几个大人难得苦口婆心的劝慰,让他深刻感受了一回同僚之间的如沐春风。
奈何他当时不懂啊,举起三颗手指,指天对地的道:“都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沈括虽人微言轻,但自问做事要凭的起良心,对的起圣上。几位大人的心意沈括心领了,但查访一事,必要重视起来。”
一席话,说的掏心巴肺的。
于是,心里头有鬼的人明白了,这是要银子啊。
没过几日,他兜里便被揣的鼓鼓囊囊的。人家这次换了个说法,说是沈大人是为圣上分忧,我等帮不上什么忙。便送些银子过来,让大人拿着买些吃食补一补身子。
沈括当时感动的泪眼婆娑。
只是打开那荷包一看,差点亮瞎自己的眼睛。他约莫合计了一下,要是这些银子都用来买老母鸡炖汤,他炖到棺材里也喝不完。
所以,他一面感念他们的恩情,一面以圣上不喜欢铺张浪费为由,干干脆脆的又给退回去了。
如此,那些人又悟了,丫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东西啊,那还客气什么?
暗杀吧?
现在风头正是紧的时候。
投毒吧?
又怕出了什么纰漏。
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恐吓。
在撒了不计其数的狗血,丢了数只死老鼠之后,他们派了一个代表去对他说。
“沈大人最近日子不太好过吧?为圣上奔波劳碌,可要注意着些身子骨。毕竟年纪大了,要是哪天走在路上断了气,也是未可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