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不小的还出来读书,博士们都很寂寞,尤其是身边没有女人的男博士们,一坐下来就谈色论性,或者传播导师与美女博士们的花边新闻,过过嘴瘾。一说起性事,平时再没词儿的男人都来劲,个个都正当盛年,也是力比多最旺盛的时期。
说来说去还就只是裤裆里的那点儿事,但经过民间智慧的生动想象、加工和阐发,达到了这一主题口述文学的创作和流传的高峰。
据说师娘们最怕老公门下有漂亮的女博士,目前还是男博导的天下,脸蛋漂亮的女博士最得宠。
诗人说:“我以后当导师了,专招漂亮女生。现在各行各业都是靠山吃山,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吃病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导师自然就只能吃学生了。”诗人有此言论是有原因的,理科博士班上有个医师,也是学生会干部,人称“江湖郎中”,跟诗人开会结识后,常带着他去吃病人,吃遍了S城。诗人也帮医师做英语作业,找枪手代写论文发表,帮他在有限的资源内约会文科班的美女博士出去喝茶吃饭。
诗人自己的老婆在身边,还把魔爪伸得那么长,侵占有限的资源,男博士们在玩笑中表示愤然。
大师兄那个看上去比他大十岁的老婆每个月要来慰安一两次,大师兄说他们是“半月谈”。
山东人憨豆的老婆在学期中途来探亲,按此推论那就应该叫“季刊”了。
佛山人王总的老婆远在加拿大,有好几年都没回来了,王总说:“照你们这么说,那我连‘年刊’都算不上了。”
男博士们自然也想到了女博士们怎么解决生理需求。平时看上去老实本分的憨豆对半边烧建议说,由班委出头,挑选几个精壮的男生,组织一个“消防队”,当然队长之职非诗人这个骚货莫属了。
王总说:“我们是文科,男生少,人手不够,还得请求外援。”
诗人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像这样的重体力活,我通常都是抢着干。”
半边烧说:“女博士普遍年纪偏大,还有点灭绝师太的味道,还不如找几个小本科,吃点嫩草。”
半边烧对女博士的武断遭到众人的一致反驳。以前女博士是第三种人,丑不说,通常都有点心理残疾,令人望而却步,现在情形可大为改观了,各个师门的女博士中秀外慧中、美女兼才女的大有人在。
十来年前,一个女人得到的最高的赞美就是内秀,那个时候美女的价值还没有充分地挖掘,美女在升学和找工作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的优势,甚至与“花瓶”同语。
仅仅十年,美女的价值就被大大地开发出来,漂亮就是个以一当十、以一胜百的东西。
诗人的导师廖导在公开场合里表态说,他喜欢招男博士。而事实上,在师门里真正撑得起来的,都是女博士,女博士才是廖导招进来跟别的导师比拼内功、增强学术实力的。
男博士们心思往往不在学业上,而在当官挣钱上。廖导看中的也是男博士们今后的社会能力,那都是廖导今后的社会资源。师门聚会的费用,通常都是那些身居要职的男博士埋单,反正都能想办法报销。座位也是很讲究的,官位越高,离导师越近。当然,离美女也比较近。
诗人的小师姐,那个硕博连读的陕西才女,据说从中学到大学到研究生,没有参加过一场考试,全是保送。不知道她家里是什么背景。
从小师姐的老师妹们那里传出的信息是,小师姐各个时期都有许多干爹,分布在各个要害部门。当然,博士期间的干爹可想而知就是廖导了,但谁也不敢把这个话挑明。
小师姐自然是廖导身边的红人,跟廖导只读了两年硕士,没有参加那劳命伤财、日趋惨烈的博士入学竞争,就成了老博士生们的大牌学姐。她年纪轻轻就小有名气,在一些权威刊物上与一些学术泰斗联名发过好些文章,跟廖导做了许多重大的课题,出席了几次大型国内国际会议,是廖导对外宣传的金字招牌。
廖导号召弟子们向小师姐学习,小师姐也自我感觉良好,处处好为人师,谁都不放在眼里。廖导来了,弟子们毕恭毕敬地起身欢迎,唯有小师姐屁股都不抬一下,跟廖导说话是那种随便甚至放肆的口吻。廖导有什么酒席上的应酬,她就是保镖,她的酒量惊人,替廖导灌翻过好几个对手,廖导的男弟子一个个都趴倒了,她还在踉踉跄跄地去找人拼酒。
廖导出去开会讲学,回来往往会给小师姐带一些小礼品。小师姐还是太年轻了,没心眼,到处跟人显摆,据说师娘为此还找她谈过话。
诗人虽说见到女人就不要命,敢于下手,但关键时候他还是心里有数,他不敢动小师姐的念头。诗人嘴甜,对女人讨好卖乖最拿手,独得小师姐的宠幸。比如,他最先叫她“小师姐”,感觉小师姐对这一称呼也特别受用。“师姐”这个称呼虽然显出了她的学长身份,但似乎又掩盖了她的年轻。还是诗人最懂女人,就在“师姐”前加了个“小”字,这样对于年轻的大牌学姐来说,就两头兼顾了。
同门的憨豆自恃年长,直呼小师姐的大名,小师姐脸色就明显不大好看,虽然在其他人尊称她师姐时也假意谦让一下,说叫她名字就好。
小师姐刚开始独独垂青于诗人,什么事都爱找他,比如让他帮自己搬宿舍,出去开会负责买票、接送,还让他陪她去做过美容,在外面等她好几个小时。然而,他的魔爪才刚伸出去就不得不缩回来了,他害怕小师姐是廖导的地下情人。
有一次廖导病了,小师姐邀他同到廖导家去探病,诗人当时没多想,就答应了。快到廖导家门口时,才想到不该跟小师姐同来,实在是该找个借口推辞掉的,但已经来不及了。
廖导照例把小师姐夸赞了一番,要诗人多向她学习。
诗人连连点头。
廖导又说:“小师姐不仅做学问厉害,还多才多艺,唱歌跳舞音乐体育都很厉害,我们这里的男博士呀,一个个都眼馋得很呀!”说完手在小师姐肩膀上亲昵地拍了拍,跟小师姐交换了一下眼神。
小师姐略微地谦虚了一下,说:“没有的事。”
廖导有一次打电话问诗人小师姐的电话,诗人幸好反应快,脱口而出地报了两个数字后,马上就意识到廖导是在有意试探他和小师姐的亲密程度,廖导不可能不知道小师姐电话的,所以他立马打住,说要翻翻通讯录,记不大清楚了。
尽管廖导对诗人不很感冒,但诗人对廖导却充满了敬畏,既想亲近又莫名地畏惧。在女人面前喋喋不休、口若悬河的诗人,一站在廖导面前,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乃至于廖导对他招的这个学生的智力和表达能力,以及他能否顺利毕业更是担忧,因此不敢松懈,再忙都得随时敲打他几下,弄得诗人天天紧紧张张的,都三四十岁的老男人了,还天天背个书包拿几本书、报纸之类不值钱的东西在图书馆和教室跟那些二十来岁的小孩儿抢占座位,人家都以为他是学校的老师。
廖导对招收诗人一直持怀疑态度,尽管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和了解,但诗人明显心思不在学术上。本来廖导对年龄偏大的弟子一向比较尊重,廖导自己都是高龄博士,懂得年龄自卑心理。廖导就是因为年龄偏大,从教研室主任爬到书记这个职位后,就有些爬不动了,在新一届的副校长竞选中首轮就惨遭淘汰。而他的对头,那个处处跟他较劲但还是一直处于他下风的庄院长,他曾经的师弟,就因为比他小两岁,却顺利过关。两个劲敌之间在官场上的一上一下,背后是两大派系之间实力对比的微妙变化,直接影响到一批保持中立、持观望态度的中间分子的立场。
不过,官场上翻云覆雨的也累人,廖导自我安慰地想:没竞选上也好,干脆过两年从官场上撤退,多花点心思多出几本书,带一批高水平的学生出来,靠实力说话。
高校正变成这样一个名利场,一个你身不由己置身的地方,要宠辱不惊、心性淡泊地置身事外,需要极大的定力与耐力,需要强大的内心力量。一个注重心灵保养和精神生活的人,一个活在性情中的人,要在这样的名利场中立足,而不被过早地淘汰出局,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不按规矩出牌是要付出代价的。
师姐的导师马导就是一个不按规矩出牌的人。别的导师带学生都要开出古今中外的一长串书单,单是看看那些大部头的书名,你就要晕。计算一下你生命中的时间,赔上吃饭、睡觉都不够。而马导却认为,一个人的一生,能从书本里学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如今的学者们长期吃书本这种细粮,一个个营养不良,精神委靡,人格羸弱,在书本的高墙内做学问,却对现实中生龙活虎的社会和人生闭上眼睛,那能有多大成就呢?
马导鼓励学生谈恋爱,就像他一直鼓励做研究要兼顾创作一样,五谷杂粮都要来一点。
马导的著名言论是——一个没爱过的人,是做不出活的学问的。
马导这面旗帜之所以还立得住,那是因为他这面旗帜还有用,他们需要他的影响力。他就是后来者的阶梯,他们要踩在他肩上才上得去。即使这样,马导也只能混个不好不坏——不会过得太好,不坏就已经很不错了,不坏就得付出极大的牺牲,至少要牺牲一些现实利益。
马导自称他是仙风傲骨,不愿对新老权贵溜须拍马,站队拉圈子。马导年轻时候本来是有机会从政的,那他现在至少就是市级领导了。但马导分析了自己典型的诗人气质,做事任情任性,孩子气,不够圆滑,不足以驾驭和掌控政治舞台上错综复杂的人事纠葛,客观地评价自己,说穿了,就是不具备高层次的领导才能。
但马导又和中国古往今来的大多数文人一样,对权力又怀有觊觎之心,权力使文人那与生俱来渴望被尊重的旺盛需求得到极大的满足。毕竟,中国人从漫长的封建社会沿袭下来的根深蒂固的权力崇拜和鲁迅深为鄙薄痛恨的奴性意识,不是一代两代就能够从遗传基因里根除的。
马导在临近退休之际出席各种宴会时,对这一点的感受极为深刻。大家极力敷衍示好的,还是那在台上的官人,难怪教授博导们先后竞争起学校的领导职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