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这东西不能认真,一认真就伤人。
诗人对师姐寒心透了,他不能去图书馆,不能去他和师姐曾经去过的教室,所有这些都刺激他。
情场上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经历得多了。他一个男人,除了老婆孩子,一无所有,玩得起,不怕被骗财骗色,就怕人家太认真。
可师姐不容他不认真,他一遇到师姐就想跟她玩真的,倒是师姐像个大男人,抱着玩的态度,劝他不必认真。师姐越叫他不必太认真,他就越认真。
他回忆了他的众多女人,发觉他还是最爱师姐,就因为师姐不仅仅是个女人。
他原以为在男人面前傻乎乎的女人才可爱,女人也懂得这个道理,女人也懂得在男人面前装傻,装娇憨,装得娇不娇憨不憨的。
还是本色聪慧的女人更可爱些。
曾经沧海难为水,这话他给别的女人也都说过,却唯独没给师姐说。
寒假他没有回家,很无聊,和他带的函授班的一个小姑娘又勾搭上了,就是让师姐第一次为他吃醋的那个小姑娘。他们之间在师姐之前就有基础,只是因师姐而中断了,他好久都没找她玩过了。
他们到河边散步,诗人在小姑娘面前人模狗样的,吹嘘他的社会关系。他们躺在夜幕下无人的草坪上,他有些冲动,在小姑娘身上动作起来,也没遭到小姑娘的抵抗。当他去解她的裤扣时,才遭到了温柔的拒绝。小姑娘扑闪着一对迷人的大眼睛,性感的红嘴唇亲了他一口,娇嗔地说:“等你帮我把那篇论文发表后,我再给你。”
诗人帮小姑娘把裤扣扣好,扶她起来,帮她拍了身上的草屑,送她回了家。
师姐婚假期满回来,主动给诗人打了个电话。诗人正在函授班那个小情人的肚皮上运动,他已经帮她把发表论文的事搞定了,小情人也还守诚信,主动来找他兑现。其实诗人已经把这事给忘了,也是为了报复师姐,诗人也就不客气,直奔主题。
小情人看上去光鲜水嫩,以前没吃到嘴里时以为会如何鲜美,然而也不过如此,女人脱了衣服都大同小异。他甚至突发奇想,下次让小情人穿着衣服和他做爱,小情人一穿上衣服立即就光彩照人了。
师姐打电话来的时候,诗人才运动了一半,正想象和穿衣服的小情人做爱的感觉,看电话号码不认识,不知是师姐在老家用的号码,就在小情人肚皮上接了电话。
等听出是师姐的声音,诗人慌了,看到自己汗津津的裸体,觉得很丑陋,本能地把掀到一边的被子拉过来把身体盖住,尽管明知师姐也看不见,还是心虚,不敢动弹,示意小情人在他身下别出声。
师姐问:“你在干吗呢,怎么声音变了?”
诗人哼哼唧唧的,师姐便感到她电话打得不是时候,说:“你现在不方便,那我们改天再聊。”
诗人赶忙表白说:“方便方便,在电脑前坐久了,刚才运动了一下。”
师姐问:“做的什么运动呢?”
小情人在底下龇牙咧嘴地做口形替他回答说“床上运动”。
诗人没敢笑。
诗人接完师姐的电话后,汗水大颗大颗地渗出来,勉强把剩下的那一半运动完成了,身体像是虚脱了。
小情人边穿衣服边打趣他说:“你在床上怎么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诗人在小情人胸部狠狠地拧了一把,说:“小婊子,别猖狂,早晨刚和老婆做了,下次让你尝尝爷的厉害!”
小情人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诗人惦记着师姐,在镜子前折腾了半天,用水把头发弄湿,理出点形状,赶忙去看师姐。不知师姐长丑了没有,听说女人怀孕后会变丑。不过,师姐吸引他的,主要不是长相。
诗人提着水果去看师姐时,竟还有些紧张,一路提醒自己,要把那句他一直没机会说的话——曾经沧海难为水——向师姐表白,尽管他刚才还在跟别的女人做爱。他都想好了怎样跟师姐贫嘴,真真假假地跟师姐坦白说刚才做爱的事,如果师姐要,他还会勇敢献身。反正师姐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表示怀疑,师姐常吓唬他说:“在老娘面前,你就老实点儿本分点儿,那些花花肠子少来。”
诗人有点激动,毕竟有好久没见了。在他的感觉中,师姐还是他的女人,不管她是单身还是已婚。不过,师姐结婚这个事实还是深深地伤害了他,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这样的痛还会继续发作,除非他很快投入一场新的恋爱。
师姐看上去有些浮肿,或许是衣服穿大了些。看到诗人后表情有些僵硬,给诗人让座,倒茶,以前她从没有这样客气过。
阿美公派到新加坡做汉教去了,有工作的同学在第二年的时候大都回单位上班去了,在校的博士所剩无几。师姐说感觉一下子冷清了,没有人气,很不习惯。
诗人在来的路上,碰到一农民挑了一担花,有玫瑰、康乃馨、百合等,诗人买了一束红玫瑰,很便宜,五元一束,但花瓣很瘦小,像是营养不良。诗人以前也给师姐买过这种本土玫瑰,能开一周左右,很养眼。师姐插在矿泉水瓶子里,别的女生来串门,一看就知道是诗人送的,见到诗人就打趣。
师姐去接诗人手里的玫瑰,说:“谢谢你啊,很漂亮。”诗人松开玫瑰,却把师姐的手攥住不放。
诗人说:“你太对不起我了!”
师姐心中委屈,想解释,想了想又算了。去打开电脑,问诗人:“你想听什么歌?”
诗人哪有心思听歌,师姐就自己选了几首歌,第一首就是张学友的《祝福》,很伤感的旋律。师姐说:“这首歌是我大学时最喜欢的。等毕业时,我把这首歌送给你。”
诗人跟师姐说起别人说她怀的孩子可能一生下来就会作诗的玩笑话,师姐知道诗人提这话的意思,装作不懂,开玩笑说:“那不成诗仙了嘛!”
诗人说:“我真希望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这样你就不得不嫁给我了。”
师姐想起上午打电话的事,说:“就是你的我也不嫁给你,你太风流了。”
诗人才后悔不该把师姐当哥们儿,什么风流事都告诉她,当初怎么就没留个心眼呢?
诗人望着师姐的腹部,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像他是个被欺骗的老公,而让师姐怀孕的野男人,管他是不是师姐老公,都侵犯了他的权益,让他戴了绿帽子。
诗人注意到师姐桌上多了些营养品,估计是为了肚里的孩子。诗人看着师姐的肚子问:“真是你那个王八老公的?”
师姐不真不假地回他说:“不是我老公的,难道是你的吗?那你负责安排我的营养呀!”
诗人恨恨地说:“才结婚就种上啦?你那个王八男人这么厉害?”
师姐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说:“你愿信不信!”
诗人说:“你骗不了我,根据时间推断,这孩子是我的。”
师姐说:“这么说吧,如果不是我老公的孩子,我绝不会怀的。这是一个女人的底线。”
诗人愤然摔门而去。
师姐没想过要跟副局长生孩子,她还没这个心理准备,副局长对是否要孩子也不积极,怀上孩子纯属意外。
副局长本意是不想再要孩子的了,他已经有了个宝贝女儿,副局长再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给女儿找个妈。他以前也跟媒人说过,不管再婚对象有无小孩,他都不想再要孩子了。但考虑到师姐的实际情况,只说一切由师姐定夺,他都支持。
师姐很犹豫要不要孩子。刚开始没经验,以为是感冒,吃了好些感冒药,再加上毕业论文的压力,生孩子要耽误一年,她就得休学。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
在妇产科的手术室门口,师姐意外碰到了诗人。诗人陪着老婆在等候做流产手术,诗人老婆虚弱而又特温柔地靠在诗人肩上。师姐在相片上见过诗人老婆。诗人见到师姐,很惊讶,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明白过来的诗人就有些焦躁不安,恨不能有分身术。
师姐很懂事,只跟诗人用眼神打了个招呼,就坐到另一边去等候。
等候这种酷刑的女人都有家属陪着、安慰着,她一个人木然地呆坐在那里,下意识地把自己抱紧,想到手术的痛,想到自己孤身一人,还有肚子里那个即将消逝的小生命,心里一阵萧瑟。
诗人陪着老婆进去了,半个小时后,诗人把老婆扶出来,朝师姐这边递了一个关切的眼神。十分钟后,师姐手机上就有了诗人一个短信:“等着我,我一会儿来接你。”
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诗人的短信诱发了她内心的一阵汹涌,委屈?辛酸?感动?
一言难尽。
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就雁过无痕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这样汹涌的频率和持续的时间都越来越少,是可喜的成熟,还是沧桑的衰老?
心里舒畅了许多,原来这些眼泪都是憋了很久很久,早就在心里泛滥了的。
轮到她了。手术室的中年女医生见她一个人,问:“家属呢?”
她说:“都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