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潆微微蹙眉,沿着白嫩手臂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不喜欢的脸,因此她毫不掩饰,面露厌恶。仅一眼,她便不想再看下去,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打算不理会那个人。
但是,她的手还未推动房门半分,那人连另一只手都出动了,双手搭在一起阻止她开门的动作。她有点生气,不耐烦抬首瞪着那人。
那人嘲讽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鄙夷笑容,用眼神示意她借一步说话,然后才放开她,率先转身蹬着几厘米的高跟鞋在前面带路。
慕潆大大吁了一口气,紧咬下唇,从门缝看了看里面的人,无奈垂下手握拳,跟在那人身后。
不管那人阻止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能让人去找妈麻烦。妈是个傻女人,为了所爱之人会一次次让步,任由别人剥夺属于她的东西,但她不会。
一直以来,她是妈唯一的精神支柱,妈为了自己忍气吞声,甚至不去计较名分,这些她都知道。如今她长大了,应该由她来保护妈。
她们一前一后进入后楼梯间,安全门一阖上,外面经过的人是听不到她们谈话内容的。那人背对着她而立,双臂抱胸。慕潆见对方没有出声的意思,她也懒得说话,就这么沉默着。
五分钟过去了,她抬手看了下腕表,似乎离约定的时间不多了,双方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早早解决。她微启双唇,正准备说话,对方适时出声打断。
“你不是不稀罕当姚家的女儿,甚至痛恨自己身上流着姚家的血?那现在来医院,是想说明什么呢?”那人边说边转过身,明明与慕潆身高一样,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是姚铃,姚海的掌上明珠。相貌平凡,却偏爱浓妆艳抹,一身名牌,喜欢到处显摆,浑身涂抹刺鼻的香水味。自小视慕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她而后快。
姚铃争强好胜,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慕潆的存在是她心中的一条刺。她认为慕潆不仅令她完美的人生染上污点,还使她成为朋友间的笑柄,因此她一有机会便刁难慕潆。
“我不想说明什么。倒是你,你就那么怕你姚家千金的地位会动摇?”慕潆一开始并没有把姚铃当成敌人,毕竟是上一代的事,不该延续下一代。
可是,她的处处退让,却让姚铃越逼越近,甚至不惜伤害她身边的人。要知道猫不出声不是因为它没能力反抗,而是它想息事宁人,但如果有人不识好歹一再挑拨,猫也会变成像老虎一样凶猛。
“哼,我怕什么,你是私生女,而我才是名副其实的姚家千金。我妈是明媒正娶,而你妈不过是我爸养在外面的小三。”姚铃很满意看到她瞬间变色的脸,轻笑出声。
慕潆垂在身侧的双掌紧握成拳,胸口不停起伏,满腔怒火正等待爆发,但她紧咬牙关,硬是把怒意吞回肚子内。她极力掩饰,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的致命伤。
所以,她扯唇微笑。虽然脸部线条紧绷,笑容好不到哪里去,但她必须摆出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冷哼:“既然你如此自信,还怕什么?”
“……总之,我警告你,在外面和在记者面前小心说话,别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不然受伤的可是你们自己。”
见慕潆一点也没有因自己的话而生气,姚铃反倒有些不悦,扔下话甩门而去。
慕潆回到病房前,望着紧闭房门,忽然没了进去的勇气,掏出手机,正打算拨通妈的号码,房门却在这时打开。两人看到对方,同时一愣。
慕菲先回过神来,看着女儿问:“来了怎么不进去看你爸?”
“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昨晚我太累了,在同事家将就睡了一夜,没有提前说,要你担心了。妈,对不起。”说完,她心虚地低下头。
慕菲睨着面露愧疚的女儿,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抚着她憔悴脸庞:“是妈没用,没能给你很好的生活。”
鼻头有些发酸,眼眶发热,有什么液体欲夺眶而出,她眨了眨眸子,硬是把眼泪逼回去。是她这个做妈妈的太没用了,身体不好,害女儿从高中开始便出来打工,为学费而奔波。
“妈,有你在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好好照顾他吧,我走了。”再说下去,两个人恐怕要在医院走廊抱在一起哭了。她知道,妈陪在姚海身边很幸福,这已足够。
吸了吸鼻子,慕潆露出微笑,手心覆在妈的手背,拉下她布满茧子的手,用力握了握,放开转身抬头挺胸往前走。她可以一个人躲起来哭,但一定不能让妈发现她的软弱。
“潆潆,这是关于你一生的幸福,不想去就不要去。”慕菲忍不住出声,即使女儿一再强调不会有事,她仍不放心。
她猛然顿住脚步,但没有回首,因为怕自己一回头,那好不容易集聚的勇气便会消散:“谁说我不想去的,这可是一次可以嫁入豪门,改变命运的机会,妈应该替我高兴。”
“可是,潆潆……”
“妈,不说了,我快要迟到了。”慕潆刻意出声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说完便快步往前走,那匆忙的背影就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
又来到熟悉的别墅前,这次门卫倒是没有一刻迟疑为她打开铁门,管家还特意出来给她引路。本来管家是要把她带进屋的,但她婉拒了,说在外面等即可。管家为难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立场坚定,只能进屋报告去。
孟初兰走出来,一袭裁剪大方的旗袍,凸显出她保持得很好的身材,身上的首饰以红宝石为主,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她眸子扫了一眼台阶下站着的人,不满地道:“你打算穿这样去?”
“有何不可。”一件衬衫一条牛仔裤,这是她认为最好、最舒适的打扮。
慕潆的态度使孟初兰皱眉,但为了女儿她忍了,对管家说:“带她到小姐房间换一套合适的衣服,挑一些名贵首饰。”
“不需要。要走我们便走,不走我便离开。”她这句话是在提醒孟初兰,她们之间不过一场交易。
孟初兰狠狠瞪着她,发现她竟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有气没地方出,只能扬手示意管家备车,随后两人坐上车,开向目的地,期间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慕潆把螓首偏向车窗,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心却仿佛落入大海,没有方向漂浮着。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叫嚣,叫她快点逃,可是双脚却像生了根,挪动不了半分。
如果老天爷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然会选择接受孟初兰的条件,但当真正交易的这一刻来临,她却产生了怯意。
孟初兰只说今天陪她去见一个人,去做什么一个字都没说,说不担心是骗人的,再加上她唇边时不时露出的笑容,使慕潆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