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坐坐?”慕潆放下手中的工作,叫秘书泡了一壶茶过来,亲自招待肖磊。
没有肖磊,就没有今天的慕潆,她十分清楚自己最该感谢的人应该是他。只是,他想要的东西,她给不了,所以只能永留遗憾了。
肖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落入眼底都成了痛,感觉胸口像被大石压着那样难受,他就强迫自己瞥开眼。
“虽然我们做不到再见亦是朋友,但至少还是生意上的伙伴,应该常常走动。”这是他这辈子说过最烂的借口,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却是最好的掩饰语句。
“是啊,”慕潆很同意地颔首,“但我依然当你是朋友,并不是什么陌生人。”
肖磊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捏着杯沿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没想到如何回应她这句话,只好将话题转移。
“听说你跟寒氏合作了?”
“是的,我们签了十年的约。你来该不会是想说我做事不经大脑吧?”
“没有,只是……”肖磊顿了顿,故意将尾音拉长,企图引起她的注意,“你这样用心良苦,到底是为了谁?”
慕潆抬眸看了他一眼,一接触到他洞悉一切的目光,她就吓得避开视线。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做生意这些事,对的就立刻去做,还能为了谁,当然是为了自己的钱包。”
“这不是我认识的慕潆。若是为了钱,她服装展成功,不可能会放过这么好趁势赚钱的机会。”
肖磊没错过她闪躲的眼神,她掩饰的这种行为刚好透露了她的心思,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你到底想说什么?”慕潆自知玩掩藏绝对不如肖磊,那何不摊开来讲,省得猜来猜去。
“从你获得秦氏股权开始,你就没打算一辈子握着不放,相反的你在想尽办法替秦氏挣钱,还利用自己拿得寒洛的合约。这不是一个嘴上说报复的人该做的事。”
他的这几句话令慕潆的心几乎停止跳动,但她很快就掩饰掉自己的惊讶,用巧笑嫣然来掩盖破绽。
“你知道报复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不止要让他一无所有,还要他看见自己亲手建立的事业全部毁于一旦。而且先给一点甜头,再一次性破坏,才是最好玩的。”
慕潆生怕自己露出破绽太多,还故意加重话中的语气,只是惹来肖磊的轻笑。很好笑么?她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慕潆啊慕潆,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还是不懂得说谎。我该说你为人正直,抑或连个谎言都不会撒呢。”
慕潆瞥了他一眼,端起热茶喝起来,不想再看他。
“跟寒氏合作不过是个幌子,其实你真正在做的是化解邵煊和寒洛的关系。我猜得对吗?”见她不想搭理自己,肖磊决定不再开玩笑,直接切入正题。
“如果这样想你会比较容易接受,那你就继续这样想吧。”慕潆微眯起眸子,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放下热茶站起,“抱歉,肖总我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若是你想品茶坐着没关系,只要不打扰到我就行。”
“一个能那么大方归还姚氏股权的人,怎会贪图秦氏的股权。潆潆,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出他语气中的怀疑,背对着他而走的慕潆顿了顿步伐,随后装作无事人一般倚在办公桌旁翻阅文件。
“以前你每天都要喝咖啡,现在却改喝茶,以前在公司你不会愿意留下来加班,如今却留宿。”
慕潆‘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幽幽叹了一口气抬首看着他,“你呆在办公室吧,我去隔壁看文件。”
挣扎了很久却下不出逐客令,他如此逼人的问题,搅乱了她刚平静下来的心,而且待下去会被明明的肖磊说中更多秘密,唯今之计就是避开。
“好,我走。”肖磊举手投降,反正想弄明白的东西,她的面部表情已告诉他,“只要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
他站起身,单手插袋转身,往门口走去。侧身的同时,他敛起唇边的笑容,脸色难看地离开。
他走后,慕潆把手中的文件往办公桌一扔。其实,她压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反正自己又不会在这里很久,干嘛要把文件一口气看完。
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肖磊,可这种了解却深深使她感觉到害怕,就像她没穿衣服站在他面前一样。真不知道该说他心思缜密,还是会读心术。
肖磊下楼,经过候客区的时候,沙发上早已没了邵煊的身影。他自嘲地笑了笑,不明白自己干嘛那么在意邵煊。
走进地下停车场,边走边对着自己的车解锁,正准备拉开车门进去,被突然不知从何窜出的黑影吓了一跳。
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他才捂着胸口吁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没药医的!”
“既然没做亏心事,那又怕什么。”明明想着要跟肖磊好好说话请他帮忙,没想到邵煊还是没忍住那脾气。
肖磊蹙起眉,盯了邵煊好一会,然后说:“也对,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不该我来害怕。”
他绕过邵煊,动手去打开车门,门开了一条缝却被人用外力合上。顺着那只手,他找到了手的主人,只是不能理解邵煊这么做的理由。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两人对视了一会,邵煊明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偏偏迟迟不开口。
“……”有是有,可邵煊还没想好怎么说。
肖磊拂开邵煊置于车门的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套上安全带发动车子,踩下油门欲离开。
没想到邵煊直接从旁边冲了出来,伸出手臂挡在肖磊的车头前。幸亏车子刚起步没多快,但紧急刹车实在够呛的,肖磊的额头险些撞上挡风玻璃。
他气愤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一边迈出一边吼:“你若是想死,就到马路去,那边车多,我才不要为了你背负杀人的罪名!”
“请你带我去见潆潆。”这句话里,邵煊没了往日的骄傲,自由最真诚的恳求。
“……”肖磊本想趁机调侃邵煊几句,不过算了,他都这么内疚了,自己是在没必要在从人家后面捅一刀,太不道德了。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说真的,他不太想帮邵煊,但他不想看着慕潆痛苦,就一次吧。
邵煊沉默了,不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而是不知从何说起,自己的错实在太多了,要一一数出来吗?
见邵煊想开口,肖磊提前扬手示意,“不要告诉我,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可以了。上车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车子一路驶离B市,往郊外的公墓园开去。停好车之后,肖磊开始带着邵煊在墓园里左转右拐的。
那么久还没到,而且带他来这种地方,邵煊开始怀疑肖磊是不是真心想帮自己。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耍自己啊。
最后,肖磊在一个墓碑前停下脚步。墓前放着一束白色邹菊,花看起来很有生气,应该是放下不久。
这座墓墓碑上没有刻任何一个字,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看得出墓主的亲人经常来打扫,因为它很干净。
看着墓碑,邵煊不知为何感觉到一阵心痛,就好像墓里的人跟自己有着很深的关系。他看向肖磊,希望能从他口中得知答案。
只见肖磊拿着路上买来的花放在墓前,面容也是相当沉重。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解答邵煊的疑惑。
“这里面的人是慕潆的孩子,也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你们结婚的那天,她在教堂消失,我找了一天都找不到她,最后在这墓碑旁边找到她。”
“当时天正飘着雨,她衣衫单薄,倚靠在墓碑旁,脸上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核桃般红肿的双眼令我心疼。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的时候,碰到她的肌肤一点温度也没有。后来我才知道,她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
肖磊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她失去孩子的时候,一滴泪都没有流出来,我想她在等你来,可是你不但没有,还陪在不该陪的女人身边。即便我私自带走她,她也没哭过。但就在她离开教堂后,她哭了。”
邵煊越听越觉得心里难受,就像有块大石压在胸口,怎么也移不开。蹲下来伸手抚摸这冰冷的墓碑,他们的孩子未来得及看这世界已经夭折,最大的过错是他。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能单独在这里呆一会吗?”有很多话,他希望能对未来得及看世界的孩子说。
“好,我在停车场等你。”肖磊带邵煊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他内疚,而是想告诉他更多不知道的事。
有些缘分,错过就是一辈子;有些爱情,一旦认定就永不变心;他们相遇在最美的季节里,却爱在最深沉的计划之中,假戏真做遗落了彼此的心。
既然老天让我们重逢,而你选择回到我身边,那就是说我们缘分未绝。无论如何,我都要再试一次。
秦邵煊摸着墓碑,在心里默默地说:孩子,下次我们会一起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