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潆双臂环胸,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这完全不像一个待嫁新娘的表情。她双眉紧蹙,面容布满愁容。
天空之上,乌云满布,远处还有闪电雷鸣,但却一丁点的雨丝都没飘落。就像她此时的心情,完全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握在掌心的手机几乎被她捏碎,屏幕黑漆漆一片,什么画面都没有。那是因为慕潆根本不敢开机,生怕开机就是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昨晚约邵煊见面,用的还是座机。
沉思了一段时间,深呼吸几口后,她霍然转身,眼中带着坚定,走近自己的办公桌。那上面有堆积如山的文件,这是她跟肖磊出去玩之后的代价,座位的正对面,有个白色信封,上面写着‘辞呈’。
有些东西既然决定要放手,那就放得彻底一点,甚至要做到毫无关联。极少人能做到再见亦是朋友,至少她难以办到,也有一种可能是,一个人真的很爱另一个人。这样即使不能天天陪在她身边,至少能得知她的近况。
慕潆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去碰触白色信封,明明不过一张纸的重量,她却觉得有千斤重。
三个月来,是肖磊一直鼓励她,是肖磊令她站起,而且是站在很多人的顶端,是肖磊帮助自己度过最难熬的时光……
归根结底,她欠肖磊太多,一辈子都还不了,现在还要离弃他,她真觉得自己是混蛋。
总裁办公室外,慕潆停驻脚步在门板前好一会了,但迟迟没伸出手去开门。待心情准备好,抬手欲敲门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肖磊没注意到门外有人,险些撞上慕潆,幸好他及时刹住脚步,不然她肯定被撞得不轻。
慕潆看着肖磊,他眼底布满血丝,黑眼圈很明显,面露疲惫,显然昨晚的他并不好过。她垂首咬了咬下唇,鼓起的勇气在看到他之后忽然消失殆尽。
“有事?”语气里既冷漠又疏离,完全不像之前的他们,他们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肖磊撇开眼,不忍看她充满歉意的表情,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所以他索性暂时将她当成普通同事,不然两人不可能一起工作。
她说分手那句话,时时刻刻在他脑子里重复,搞到他完全不能静下心来工作,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不知自秘书手上修改过多少份文件。
他向来不让私人感情影响工作,这太不像他了。所以,他用冰水给自己洗了一把脸,然后打算上天台吹风,没想到一直盘踞在脑海的脸,正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面对他,慕潆想好的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半天,只吐出一个我字。
肖磊叹了一口气,自己终究是心软之人。打开办公室的门,往旁边一站,对她说:“进来谈吧。”
慕潆瞟了办公室一眼,再看了他一眼,负于身后的双手缓缓伸出:“不用了,我是来给你这个东西的。”
他挑眉,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辞呈?”他何时说过要她离开?
“嗯,我觉得我们俩不适合在一起工作。”其实,不是不适合,是不应该,毕竟他看见自己会想起伤心事。
“你确定要在门口谈吗?”肖磊扭在身后,握住门把的手在逐渐加重力道。
她这是要跟自己断得一干二净吗,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吗!
“辞呈交给你,下午我就会收拾东西离开。”
两人没什么好谈的,只怕越谈越会纠缠不清。她伸出信封,他却迟迟没有接手,然后她拉起他垂放在身侧的手,把辞呈放在她掌心。
肖磊捏紧辞呈,呼吸十分沉重,他盯着她的背影,“这东西我收下,但我只是答应放假让你休息,没答应你辞呈的事,你可以随时回来。”
“你何必……”慕潆本想说不用,这是她想了很久的决定,可他却先一步打断。
他感觉到她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真怕自己会心软答应,于是当着她的面,闪身进入办公室然后关门,隔着门板对门外的她说:“这次你要听我的。”
听出他言语中的坚持,慕潆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决定有机会两人再坐下来谈谈。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步伐声渐远,肖磊知道她已经离开,身体顺着门板滑落。他真的有点累了。
B市知名律师办公室内,慕潆和秦邵煊并排坐着,而他们对面是衣着整齐,带着专业口吻的律师。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式两份的文件,放在慕潆面前,见她一脸不敢相信,误以为他需要自己的解释,于是开口道:“慕小姐,这是秦邵煊先生的股权转让书,秦先生已经签好,只要你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秦先生跟慕小姐结婚的那天,这些股权便会生效,全部转让到慕小姐名下。”
慕潆垂下眸子,瞪着桌上带着法律的文书,邵煊的签名就在上面,旁边还盖上印章,只要她在他之下签上名字,那这份文件就会在相应的时间开始生效。
那天在咖啡厅,她说不相信他这次的真心,希望他能做一件事证明真心,所以她提出用他在秦氏的股权作为结婚条件,无条件转让给自己。
他当时一口答应,快得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那时,她本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毕竟当初娶她,他就是想得到这些股权。
没想到他才两天就办理好这些手续,还叫律师做了文件,今天叫她上来签名。这些,实在令她太难以置信了。
他不是一向视秦氏的权力为第一么,为何如今他甘愿做出这样的牺牲,这是他当时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东西啊。现在真要无条件转让给她么?
或许,这是他为了娶得自己所设计的阴谋,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呢。
她尝试说服自己。只是,律师接下来的一句话,使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而且,这份转让书的期限可以让慕小姐自己填上日期,可以一天,也可以一辈子。”
慕潆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惊吓,远远多于前二十年的。秦氏的股权,人人都想得到,而她竟不用费尽心思就能获得,不花一分钱,还获得最大的一份。
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思了,曾经日日夜夜都想得到的东西,如今就在他自己手上,却愿意拱手相让给她。
秦邵煊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旁边,好像正在说的事跟他完全没关系。这样的反差实在令人怀疑,难道他真想送给慕潆?就为了她一句随口说说的为难话?
律师把签字笔放在慕潆面前,示意她看完文件内容就可以签下自己的名字。
慕潆拿起签字笔,放在签名处,接触纸张的笔尖因迟迟没书写而晕开一圈墨汁。她握着笔身的手一再用力,明明经常签写自己的名字,只需几划就能成事,手却动不了。
最后,她突然扔下签字笔,阖上文件,快速站起直奔门外。高跟鞋触碰光滑大理石发出清脆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如同她此时剧烈跳动的心,完全没了方向。
忽然,手腕一紧,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拉住了冲出来的她,将她拉进自己怀抱,垂眸一看才发现她竟泪流满面。
看见惊讶呆住的邵煊,她才从他的瞳孔内看到流泪的自己,一阵心慌立即抬手抹去,并试图挣开他的怀抱。
“为什么不签?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难道你想反悔吗?你就那么讨厌我,不想嫁给我,宁愿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吗?”
邵煊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令她无从回答,但从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在颤抖可以看出,他在害怕,就如同她一样。
“不,不是的,我只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幸好慕潆在最重要的时刻噤声,才没泄露了自己的计划。她心里太乱了,所以才想放弃。
她不应该放弃的,她只是在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没错,不该心软。
“我想跟你尽快举行婚礼,共建我们美好的家庭。这一次,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包括死。”邵煊抓紧她的手,许诺:“你现在不相信我的真心不要紧,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这一次你不会选错。”
最终,慕潆返回律师楼签了那份文件。之后,秦邵煊立即开始筹备婚礼,而他们这次复婚引来很多媒体关注,第二天就上了全市报纸的头条。
肖磊一把扫下桌上的报纸,躺在地上的报纸上全是慕潆和邵煊共同出席活动,手挽手亲密交谈的照片。这些不仅刺痛了他的眼,更令他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地毯上摆放着好几个空酒瓶,但却连个杯子都没有,这不他整瓶酒往口中灌。喝得有七八分醉意,他倒在沙发上,正想阖眼的时候,门铃响起了。
躺在沙发上的他根本不想动,可门外的人似乎要跟他杠上,狂按还不够,甚至拍打起门板来。
被吵得想骂人的肖磊只好站起,踢开脚边碍脚的报纸,歪歪斜斜走不出直线朝大门走去。
门一打开,他愣了好几秒,然后说:“是你啊,打算来看我怎么狼狈吗?怎样,还满意自己看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