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邵煊独自一人坐在吧台喝酒,这似乎成了他每日必做的事。以前他喝得天昏地暗,什么都不管,只想尽情买醉,但现在的他却细细品尝,偶尔端着酒杯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天的他很不高兴,可没想用借酒浇愁的方式解决。最近几日是他三个月来最清醒的几天,只因他记得慕潆说过,不喜欢他喝太多的酒,喝酒会伤身,她也不喜欢别人抽烟,所以他在努力戒掉。
他想以一个全新的面貌见她,向她证明自己会为了她而改变,更要向她表明自己的心。
那晚两人的身体是那么地契合,他们熟悉对方的每一处,天生就是一对。他能感受到她还未完全忘记自己,因此他还是有机会的。
可今天,他看到的一幕,却将他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打个粉碎。肖磊拥着她,两人笑着走出餐厅,他像个跟踪狂一样,跟着他们半天。
他们吃完饭,然后去了游乐场,肖磊宠溺的笑容,她发自真心的笑,在他瞳孔之中不断放大。即使在游乐场那么人多的地方,他都能感受到,
与其说他嫉妒肖磊,不如说他怨恨自己。若非当初自己……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一切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他端起琥珀色的酒,仰首欲一饮而尽,却不料在半空中遭人拦截,酒杯被人从中取走。他蹙眉看向身旁,出现的人使他的眉头更紧。
书蓉一把抢过他的酒,凑近自己唇边,一口饮尽,她需要给自己打气:“我要你替我办的事,办得怎样了?”
她自从他口中听到,他已得知自己假怀孕的消息,没有再在他面前演戏,说什么都直接,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恕我无能为力。”他不满地睨了她一眼,回答完她的问题便起身,思绪被人打乱,打算到别处去静静想。
“你是无能为力,还是根本不想去做?别忘记我们的约定。只要你办成这件事,我保证以后都不会纠缠你,还会帮你向她解释。”既然秦邵煊已不再爱自己,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当然得替自己想好后路。
“不必。既然我帮不了你,自然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去解释。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不用你操心。”他跃下高脚椅,单手插袋准备离去。
“秦邵煊,我没想到你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再怎么说我也爱过你,为你也付出过好几年青春。”交易不行,她就改别的方针,打友情牌。他是个非常念旧的人,即使他已经不爱她。
“我无情无义?我是对你仁至义尽。若不是你,我跟慕潆生活得很幸福,她永远也不知道我娶她的原因,若不是三番四次帮你,她不会离我而去。”
“现在你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吗?如果你不心软对我没有感情的话,谁能动摇你的心,如果你不喝酒没做错事,你以为你会对我言听计从吗!”
“你根本就是一个懦夫,事到如今还觉得自己没有错,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你总以为自己是对的,别人就是错的。我告诉你,你有今天下场,是因为咎由自取。”双方都撕破脸,谁也不想做输的那一方。
“行。从今天开始,我们各走各的,再无瓜葛。”他实在不想跟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吵大闹,趁机划清界限。
“你想摆脱我?告诉你,那不可能。你要我后悔一分钟,我就让你痛一辈子。”她生气地摔掉手上的玻璃杯,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小声发誓。
而一直躲在角落偷偷观察的顾晨,看到书蓉的表情似想到什么,非常不安的他叫人暗中跟踪书蓉,将她的行踪一一报告。
而且,他还非常在意一件事,当年记得他得到的资料是,书蓉在外国购进两把小型手枪,之前他在她手上没收了一把,那还剩一把到底藏在哪里?
慕潆坐在咖啡厅内,表面上安静地喝着咖啡,实际上她在佯装冷静。同在窗边,就坐在自己身后沙发的位置上,邵煊就坐在那里。
她进咖啡店的时候他还不在,上个厕所出来,他就坐在那里了。她险些站不稳,但还是走了过去,没跟他打招呼,直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说真的,她很担心他会忍不住过来,因为自己还没准备好面对他。于是,她暗自祈祷自己约的人快点到,这样他就不会过来了。
她看向窗户,别人以为她看的是风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看玻璃镜中的模糊倒影,偷偷观察邻桌的一举一动。
时间在他们之间仿佛静止,周围的吵杂他们视而不听。镜像中,他慢慢站了起来,拢了拢身上的西装,感觉马上就要迈出步伐。
她的心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心里呐喊:不可以,不可以。她还不能见他,也不想看见他。
“潆潆,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忽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抬首看清来人的时候,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秦叔叔,好久不见,请坐。”慕潆觉得自己逃过了遭人逼问的一劫,调整好心态后,礼貌地请对方坐下。
眼前的中年男人似乎老了很多,他们不过三个月没见吧。他头上原本乌黑的短发已穿插长出不少白发,双鬓斑白,眼角后的皱纹也多了起来,整个人消瘦不少。
“叫什么叔叔,叫爸就好。孩子啊,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受了不少苦吧。都是我的错啊,不该拉你下水,让那臭小子伤害你,是我对不起你。”说起这些,秦浩就眼眶湿润。
“不关您的事,是我们没有缘分。今天约您出来,是想问清楚一件事。”旧事她不想重提,今天是想帮助他们。
“什么事?”
“当年,邵煊因母亲去世而责怪你没有去见她最后一面,其实你是有苦衷的是不是?”他们父子虽没有面对面谈,但现在身后坐着的人,可是能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挺清楚。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孩子,你饿了吗,我们叫一些点心吧。”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痛,他不想再翻一遍。
“叔叔,你别怪我多事,我不希望邵煊再继续误会你下去。所以,我私下做了一件事。”心结不解开就永远是死结。她自身旁的座位上,拿出文件袋。
“你竟然调查我?”秦浩十分错愕,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生气。
“我只是不希望你们父子反目成仇。既然当初是妈要求您不要到医院去的,您为何不跟邵煊说明白,或许他能理解您。”
“其实,她的死我也有一半责任。若不是我忙于工作,每晚处理公事很晚才回家,也不会忽略了她,她病情严重我才知道。可她从来没有怪我,只是要求了我一件事。希望我不要去见她,她不希望我看见她不美的样子。”
“可是,她是我最爱的女人啊,我怎么可能不去看她呢。所以我都偷偷去,三更半夜等她睡着了就去陪她。她走的那天,邵煊打了很多通电话给我,他苦苦哀求我来医院,都被我借口说有会议推了。但其实,我当时人在医院外。”
“我记得当时在下雨,我站在雨中,拿着不停震动的手机,心痛得无法呼吸。她说过喜欢下雨天,因为雨后有彩虹,所以老天爷选择了在雨天带走她。”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虽然她非常希望他们父子能解开所有心结,但这样做却伤害了别人,她觉得十分内疚。
“不关你的事,我也是憋太久了,想找个人倾诉。今天能说出来,我的心也轻松不少。”他抬起手拍了拍她覆在自己其中一只手的手背,感觉心不再像被千斤大石压着。
“不是的,真的很对不起。我并没有调查您,这文件袋里也没有任何资料。”本想隐瞒到底,最终她还是忍不住说了。
“……”
看到他用错愕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有些内疚,却不后悔做了这件事,而且她还打算诚实另一件事:“叔叔,邵煊他就在我身后的位置上。”
“你说什么!”她的话令秦浩呆住,整个人后背僵直,视线悄悄移向她身后。
“你们父子好好谈,我先走了。”不是她觉得自己做错事而逃跑,而是认为接下来的事她不该参与,留给他们父子好好交谈。
拿起身侧的手包,她迅速起身,用极快的速度走出餐厅。
才刚出餐厅门口,手机便响起,掏出来一看,她真想把手机当场扔掉。可想想,他们好像有事情没解决。
鼓起勇气,滑动接听键,对方还没开口,她便先发制人:“正如你看到的,我确实恢复记忆。但我们之前不会有任何改变。”
说完后,她立马挂断电话,快步走向路边,招了一辆计程车坐了进去。
手机传来嘟嘟声,邵煊掀了掀唇,苦笑挂掉,接着深呼吸,好像要给自己打气。自邻桌位置站起,来到父亲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