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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夏的记忆(13)

自从仓颉造字以后,当人们学会了用文字符号坦诚自己内心世界的那一天开始,似乎就与黄昏结下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千千情结了。从《诗经》到唐诗宋词,在浩如烟海的华章丽辞中,不难发现,少有着力表现日出的恢宏境界,而更多是刻意渲染落日的情愁意趣。只要你漫步在这片无边的诗词“森林”之中,随处都能感受到这种情感的巨大脉冲。有怀才不遇、壮志未酬的伤感:从陶渊明的“瞻夕阳而流叹”,到苏轼的“料峭春寒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正相迎”,到陆放翁的“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再到范仲淹的“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马致远的“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无不流露出对人生程旅跋涉中的艰辛苦痛而生发的悲怆之情。有多愁善感、缠绵悱恻的幽怨:从“空怀感,有斜阳处,却怕登楼”的张炎,到“倩魂销尽夕阳前”的纳兰性德,再到“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的柳永以及“落日楼头,断鸿声里”、“行人自趁斜阳急,关得归鸦更苦催”等断肠名句,则穷尽青春易逝、岁月无痕、人生无常、离合关情的绵绵悠思。有乐观豁达、胸藏天下的抒怀:杜牧的“两竿落日溪桥上,半缕轻烟柳影中”表达了诗人珍惜生命的存在、不为时光逼仄而放弃欣赏眼前美景的心理;毛泽东同志的“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则以一个政治家的撼天巨擘,描绘一幅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的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叶剑英同志的“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阳照”同样折射出一个伟大的革命家对壮丽山河永怀挚爱的深沉情感;而“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满天”、“谁道人生再无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晚鸡”却畅扬出一代代奋发有为的人生“生命不息,追求不止”的铮铮誓语和生命的箴言。有情由景生、景随情扬的览胜:如王勃的“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李商隐的“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高适的“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辛弃疾的“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以及“江近夕阳遏宿鸟,林昏残角促归鸦”等佳句,都以神功妙笔为我们勾画出旷世恢宏的落日神韵和魅力,流淌出一幅幅夺人心魄的时代鲜活画面。无论是白描状物、借景抒情也好,还是托物言志、顾影自怜也罢,都以一种共同的辩证思维诠释了一道亘古不变的哲学命题: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一轮夕阳,不知曾给多少文人墨客诗情画意般的创作激情和智慧的启迪,从而留下了凝固的诗、流淌的画和一个个生命的传奇。在他们的眼里,落日,永远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感源泉。同时,她也以其温馨的余晖给多少凡夫俗子心灵的慰藉,以其时光的紧迫催生出人生最绚丽的光辉。你看她从不狂妄,也不拘谨,总是以一种不变的轨迹、慈祥的面容任随人们情感的悲欢呈现温馨与悲凉同在、愉悦与凄婉并存的取舍状态。正是这种永恒的中庸与平和的情态,才让人类探究到了一道颠扑不破的参照真理:从日出、日中到日落,不也象征着人生从青年、壮年到老年,演绎着历史的缘起、兴盛和颓败的过程吗?!当我们真正悟出了这道岁月的方程,也许就能学会落日的无言大爱:消隐,是为了托起皎洁的明月,满天的星斗。

虽然我无法穷尽对落日的痴迷,但每一次凝视,都让我的胸襟多一份宽阔与坦然;每一次朝圣,都让我的灵魂多一次洗礼与升华;每一次回望,都让我的情感多一层真实与厚重。我要感谢落日,你昂首西去的影姿,曾给我青春年华的心灵多少震撼与惊叹!你永远绯红的笑靥,曾给我走向黄昏的心态多少勇气与信心!你浸雾染云的风采,更启迪我认识到生命的存在只是一种形式、一个过程、一页风雨、一轮晨夕,而追求真善美才是人生存折中永不贬值的资本真金。

有人说,落日是回家的孩子。我倒觉得,落日更像是一位出嫁的闺女,待她受孕于天地精华之后,那该是一种多么神奇的新生——杜甫早就对这一轮风情万种的落日情有独钟了,你瞧你听,他正手举酒盏、口诵《落日》款款而来:“落日在帘钩,溪边春事幽。芳菲缘岸圃,樵爨倚滩舟。啅雀争枝坠,飞虫满院游。浊醪谁造汝,一酌散千忧。”这一带着醉意的歌声,竟然把整个唐朝的哀怨都驱逐得无影无踪,携着酒香一直飘向今天。

哲学家的启示

有位知名的哲学家的哲学思想很受社会的认同,声望很好。遗憾的是在个人的婚姻上过于深谋远虑而错过了许多很好的姻缘。一次,一个女子主动上门求婚,哲学家看了很中意,但仍回答说:“让我考虑考虑!”事后,哲学家用一贯研究学问的方法与精神,将结婚不结婚的好坏所在,逐条地罗列下来,对比后发现,好坏均等,搞得他真不知该如果抉择。经过长期的思想和取舍后,他来到了女人家中,问女人的父亲说:“你的女儿呢?请你告诉她,我考虑清楚了,决定娶她为妻。”女人的父亲冷漠地回答:“你晚来了十年,我女儿现在已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哲学家听了,整个人几乎崩溃,他万万没有想到,向来自以为傲的哲学头脑,换来的则是一场悔恨。尔后,哲学家抑郁成疾,临死前,只留下一段对人生的批注:如果将人生一分为二,前半段的人生哲学是“不犹豫”,后半段的人生哲学是“不后悔”。

哲学家用他终生的智慧或说一生的代价给世人留下了六个经典的文字,真可谓是惊世骇俗、振聋发聩。但是,这经典并非宝典,用得不当,就会变成古希腊神话中的“潘多拉魔盒”,把世间所有的贪婪、虚无、诽谤、嫉妒、痛苦、罪恶等都释放出来,而把希望留在了盒子里。

比如皇权之争。在我国历史上有个“平王东迁”的典故。说的是周武王伐纣后,在镐京(今陕西西安)建立了西周王朝。到周幽王时,因娶了倾国倾城的美女褒姒,沉醉酒色,就“从此君王不早朝”了。为博得这位一代冷艳美人的开心与笑容,周幽王不仅将国事当儿戏,在京城多次燃放烽火戏耍各路诸侯,而且还废了姜氏立褒姒为正宫,同时废了太子姬宜臼。这事引起了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更是点燃了姜氏与姬宜臼的复仇烈火。最终姬宜臼起兵消灭了周幽王,号平王,迁都至洛邑(今河南洛阳)。因洛邑在镐京的东部,史称东周。西周的灭亡,被史学家戏为“褒姒一笑失江山”。按常理,像周幽王这样的昏君,丢失江山是必然的,姬宜臼在那样的生存环境下夺取皇权也是无可非议的。但这里有几个问题值得思考:一是周幽王与姬宜臼系血亲的父子关系,因废太子而反目成仇;二是姬宜臼只那么登高一呼,就让一个延续了近三百年的西周王朝灰飞烟灭,说明其已早有准备,野心勃勃,势在必得;三是东周建立后,他的这种“虎口夺食”的行为得到后来者的纷纷仿效,造成后期狼烟四起,诸侯割据,东周列国的出现,直接导致了“无义战的春秋”。对于姬宜臼,废太子、灭西周、当开国君主都是他本人始料未及的。也许他个人的行为已深得了哲学家的“不犹豫”、“不后悔”的要义了,但他的这种“果断”行为是要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的。因为这种皇权枫之争,除了演绎你死我活的血淋淋人类劣根性和践踏了伦理道德底线外,最为令叶人不齿的是把百姓的性命当赌注,一场旷日持久的权利争夺战,无论是赢家还是渐输家,带来的罪恶结果显而易见: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饿殍遍野、万户萧疏,红倾覆之下,岂有完卵。制造这种“惨景”的“不犹豫”、“不后悔”总在不同时代的权势者身上延续着,不仅破坏了社会的正常秩序,还严重阻碍了文明的发展与进步。所以,百姓痛恨战争,更痛恨那些发动战争的罪魁祸首。

比如贪婪腐败。每个朝代的腐败总是与贪官紧密相连的。远的如明朝大太监刘谨、清朝大学士和珅,近的如建国初期的刘青山、张子善,现的如改革开放中的王宝森、胡长清、成克杰等,他们在收受贿赂、搜刮民脂民膏上真可谓是“当仁不让”、“前腐后继”了,手段上无所不尽其极,成为一页历史上名副其实的大贪巨贪,成为社会健康肌体上的一颗颗毒瘤。远的不说,有人就对近十多年来的贪官丑态百出进行了形象的勾勒,归结为“与时俱进着三子、五子、七子,本性难移的是罪恶的一辈子”;十多年前唱的是票子、房子、孩子“三子状元”,近几年唱的是票子、房子、孩子、女子、车子“五子登科”,当下唱的是票子、房子、孩子、女子、车子、牌子(购买硕士生甚至博士生的烫金文凭)、本子(外国护照)“七子之歌”。但凡有些门路的贪官,皮包中除了伟哥、安全套,就是出国护照。由于贪得无厌、骄奢淫逸的共性,注定了他们虽然身份、地位不同,但却有相似的一辈子:跑跑送送谋位子,吹吹拍拍拉圈子,威威风风摆架子,忙忙碌碌装样子,潇潇洒洒换车子,明明暗暗占房子,吃吃喝喝填肚子,浑浑噩噩混日子,躲躲藏藏玩女子,闪闪烁烁骗妻子,随随便便批条子,轻轻松松盖章子,鬼鬼祟祟捞票子,贪贪占占出漏子,糊糊涂涂装傻子,遮遮掩掩捂盖子,惊惊惶惶摘“帽子”,凄凄惨惨戴“铐子”。从某种角度上讲,这些顺口俗语,一针见血,确实较为形象地勾画出贪官们的共同人生轨迹。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嘴脸,贪官们却总有一个共同的扭曲心态:贪婪时“不犹豫”,被捉时“总后悔”。贪官造成了腐败,腐败引起民怨,直接动摇了执政的根基。所以,古今中外始终都高擎反腐大旗,道理就在这里。奉劝天下所有贪欲之念极强的人,无论是走上仕途宦道,还是身处利益群体,千万都别曲解了哲学家经典的本意。

除了权术与腐败外,哲学家的经典名言倒很适合引导人们培养和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与人生观,尤其是对意志薄弱者。只要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样一种社会现象:许多人在逆境时“总犹豫”,在回首时“总后悔”。比如一次考试的失利,便失去学习上攻坚克难的信心;一次长辈的责备,便成了终生埋怨的理由;一次领导的批评,便产生了情绪上的永远抵触;一次同事的争嘴,便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一次朋友的冷清,便抛弃了多年存续的情谊;一次人前的失态,便自筑起与世隔绝的樊蓠……还有的因惯了享受,受不得艰苦;因历来得宠,受不得旁落;因苛求完美,受不得非议;因固执任性,受不得逆言……面对现实总是抱怨,做起事来总是犹豫,不仅抑制了自己的智力、能力与潜力,也冷却了自己的热情、亲情和友情。待到人生回首时,早已失去了许多理想的追求,创造的机会,成功的缘分。如果让这种无形中养成的犹豫——后悔——再犹豫——再后悔的不良心态继续延续下去,不仅不能实现自身力所能及的人生最大价值,而且还会影响到个人的修身养性,最终丢失的只能是自己。所以,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努力做到干事只争朝夕“不犹豫”,评功遑论大小“不后悔”,就已经把人生的两段哲学链接起来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为了不让哲学家悲哀的故事重演,无论是谁,不妨正确地理解与运用好他的六字经典:处在接受知识教育的时候,就读破万卷书;处在走进社会的时候,就行万里路;处在位高权重的时候,就洁身慎独;处在位卑言轻的时候,就奋发作为;处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就坚守承诺;处在养家糊口的时候,就竭尽责任……只要生命还在,就对自己说:在人间正道上,勇敢一回,果断一回,闪亮一回,呐喊一回,尽量把自己的人生句号画得圆满一些。

树祭

这是一棵南方极为常见的柳树,高高矗立在我办公室的窗前,遮天蔽日,相伴多年。今天又想起它,是因天气渐热,而柳树却早已消失,再无茂密的树冠为我遮阴了。

初夏的太阳,刚露出半边脸,万道金光就如一根根锋利无比的钢针穿过纱窗、扎入房内的桌椅书报上。室内简陋,没有配备任何的降温设施。所以,缕缕光芒仿佛是燃烧的火苗,一会儿工夫,就把光映着的物品全都烤得烫手,肌肤所触便感阵阵灼痛。空气也像是被蒸炒过一般,热烘烘的,心想此时若手捏一根火柴,在空中重重地一划,极有可能就被点燃。凡到过我办公室的人,来时说热,走时还在说热。再也听不到过去别人常挂嘴上的一句话:这儿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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