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华丽繁复的紫裙首先闯进我眼帘,来者身姿婀娜娉婷,一举一动若弱柳扶风。这女子盘髻高耸,髻旁一凤朝阳步摇熠熠生辉。那无瑕的容貌妖冶惑人,墨黑的黛眉末梢微微上挑,合着眼角的嫣红一撇,在那凝露含雪的肌肤上,更显妖娆。
这女子一来,众人皆息了声。如此气势,我迅速便猜出了她是谁。
惠妃梁氏,骠骑大将军嫡女,皇三子生母,抚养皇四子。
“哟,贵妃妹妹今日可真真地好看,着实让本宫惊艳呢。”梁惠妃朱唇边带着浅笑,向着张贵妃娇声道。
张贵妃倒只云淡风轻地一句:“哪里,在姐姐面前,妹妹不过蒲柳之姿。倒是姐姐,那双凤朝阳步摇才真真地让妹妹们眼红。”
梁惠妃秀眉蹙起,凉凉地叹息一声,转向廖宝林道,“哪里哪里,我人老了,比不得了。也只能靠这些东西了。”
廖宝林眨着水灵的眼咯咯笑道,“惠妃姐姐才是哪儿的话,姐姐的风姿又哪是他人能够比上的?姐姐您入宫最早,在这宫中资历最深,光是这点就无人能跟姐姐比上呢!”
娄淑妃见机笑道,“这丫头就是嘴巴甜,跟抹了蜜似的。”张贵妃却不动声色地冷笑一瞬,:“是啊,惠妃姐姐入宫最早,怕只有皇后娘娘和已故的卫昭妃能比了!”
廖宝林霎时变了脸色,梁惠妃花容上的笑容也凝滞了下来,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张贵妃展颜一笑,温声道:“今日卫姐姐的孩子回宫,陛下心里欢喜地紧,本宫多年不见那孩子,也该去关心关心。梁姐姐请恕妹妹先告退了,姐姐好自为之。”说罢便拉着十皇子进了殿来。
惠妃脸色难看起来,冷哼一声便也进了殿去。我心中咯噔一下,她们刚才所说的卫昭妃,也就是我逝世多年的母亲……
十多年过去,母亲的音容笑貌渐渐从我的脑海中淡去,我现在甚至记不起她叫什么名字。老天爷残忍地从我身边抢走她,到现在连她留给我唯一的记忆也要收回去。
唯一清晰的是她临死前对我说的那句话,带着极大的不甘与怨愤,全然不似平时那个温和善良的她。
她说:“阿姜,你要代替阿娘活下来,在那里活下来……不要像阿娘,一辈子都活得……像个笑话!”
我摇了摇头,把这些杂乱的东西抛在一旁。此时又有人到来,我循声看去,原来是太子和三皇子。
太子换上了衮服,更显得仪表不凡,风神潇洒。旁边三皇子高冠博带,亦是光彩照人,毫不逊色。
“那不是六弟。”慕容璘远远地看见我,勾起唇角温润一笑。太子神色不改淡漠,只用漆黑如墨的眼看向我,只一瞬间又移开了目光。
我微笑着向二人示意,慕容璘笑着向我颔首。他们在我身边入座,三人没有什么言语,气氛有些沉闷。
我不动声色地侧眼看了看太子。他的眉毛微微皱起,脸色似乎不大好看,一杯又一杯地饮着酒。
我满满斟上一杯,双手捧起杯子,恭谨地奉至额边,“臣弟敬太子殿下。”
手中的酒杯悬在空中良久,太子看也不曾看我一眼。我最终还是尴尬地收回它,仰头自己饮尽。不同于南方酒的清醇,这北方的酒入喉便是一股辛辣,一路如同火烧一样入了胃里。我捂着嗓子,许久才忍住了咳嗽。
一旁的慕容璘见状,迅速在他的酒杯中添了一杯酒,朝我举杯道:“多年不见六弟,六弟现在回到家中,就让三哥敬你。”他说完以袖遮挡,将酒饮尽。
“谢谢三哥。”我轻声言谢,余光又不由得瞥向太子。他没再饮酒,而是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正在这时,太子向我举杯,淡淡道:“老三说的对。应该是我敬你。”
我怔怔地看他放下杯子,不知做何言语。这时方才那位孝慈公主也过来了,跟在一个纨绔张扬的俊俏男子身后。
那男子见了太子,扬了扬飞扬的长眉,唇角勾起,显出三分邪气来:“二哥来得这么早。”
我余光扫过他。想必这是五皇子慕容晖。
“五弟也不迟。”太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似乎不愿搭理他。慕容晖轻嗤一声,携孝慈公主入座。
接二连三地人都到齐了,整个宫殿都热闹起来,欢声笑语不断。衣香鬓影,光华熠熠。
“七弟呢?”慕容璘望了望四周,少有得皱起眉头。众人都到齐了,唯独他身旁的位置空着。
突然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我伸颈望去,看见了身着大红袍的颜公公。众人皆屏息凝神,等待着那个人出现。
父亲步履沉稳地走入殿中,环扫过众人后于最尊贵的位置坐下。太子率先起身出席,恭敬地拜俯。其他的人随着他出席,齐呼万岁。
父亲摆摆手,众人才谢恩入席。我与他的目光刹那间交会,他看着我,眸光中带着几分深意。
我忐忑不安地坐下,不知为何,我对父亲似乎总有些恐惧。
简单的几句铺陈后,父亲唤我起身,算是正式与众人认识了。接下来就是没什么趣味的宴会,丝弦不绝,曼舞不绝。
我实在是觉得沉闷。眼看着别人谈笑风生,可我这主角连话也说不上一句。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匆匆离开宴席,抬脚往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