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今天爬不起来了呢!”
听那精神抖擞的声音,陆清离即刻便知道好友已经恢复了常态。
“爬不起来的人是你吧?胃已经没事了吗?”
陆清离和杨凡笑着聊天,路过两人身边的实习生小伙子多看了她们几眼,却被杨凡故意装出来的臭脸给叫住,“小张,看什么呢?”
“杨总跟陆总监基情四射!”说完,那小伙子像是害羞又害怕似的,立马逃了。
留下杨凡哈哈大笑。
走进杨凡的办公室,陆清离忍不住八卦地试探她,“医生没有叮嘱你什么吗?”
“医生?你说那个林医生吗?他怎么跟我妈似的,絮絮叨叨,那话也太多了一点吧!”提起林浩然,杨凡立马翻脸,噼里啪啦地吐槽了一长串。
陆清离只是笑,才懒得跟她一起说别人的坏话,等杨凡终于抱怨完了,她才缓缓道,“真是好心成了驴肝肺,他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肯定后悔昨晚搭救了你。”
杨凡看陆清离那神态,也知道她是不爱开玩笑的人,将信将疑地问,“他昨晚真的平白无故救了我?”
“对,你一点儿都不记得啊?”
杨帆摇头,“难怪我说要走的时候,他非死皮赖脸地塞名片给我,说等我想起来了,再找他报恩!”
陆清离笑而不语,微微点头,心想着这事有戏。
要不是后来广告部的员工找陆清离有事,杨凡肯定不放陆清离走,拉着她喋喋不休能说上一整天。
料理完手上的事情,陆清离揉了揉太阳穴。在杨凡的公司里工作倒是轻松,只因为前一晚睡得太迟,所以陆清离现在精神状态不佳。
正要找点东西来看,手机却响起。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久违的名字,陆清离异常欣喜,接起电话。
“文树。”她已然不同于前,尽管内心狂喜,可是表面上却云淡风轻,倒不是刻意为之,只是一切发生得就那么自然。
“清离,这段时间的渺无音讯,实在是对不起你。”沐文树张口第一句就急着道歉。
“没关系,你妈妈身体好些了吗?”
不提自己这段时间的委屈,只要听到沐文树的声音似乎就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扔下不计较,陆清离牢牢地握着手机,就像是握住了沐文树的手一般――她舍不得放开,生怕它忽然逃走。
“我妈妈……”
躺在病床上的沐文树看了看汪媛昉,汪媛昉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编出来欺骗陆清离的借口,于是连忙对沐文树歉意十足地点点头,悄悄比着口型:“我骗她说你妈妈病了,你出国了……”
“她没事,别担心。”从沐文树拨通电话给陆清离的那一刻起,他就打算将所有的一切都向她坦白,再也不要隐瞒和欺骗。
而这个由汪媛昉所创造的谎言,沐文树担心一时半会儿在电话里解释不清,于是暂且带过不提,打算回到北京了再慢慢跟陆清离细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陆清离本来想等沐文树自己说出明确的返程日期,可是她实在太着急,她太想念他,想念他身上那永不散退的阳光而干净的味道。
“香港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处理完了,之后的我回到北京也一样可以继续做,所以就在这两天。出发之前我再给你打电话。BOBO最近还好吗?”
沐文树的问题让陆清离有些脸红。她最近对孩子的关爱实在太少,因为清欢在精心呵护,而她自己每天都要上班。
“还好的。”陆清离稍稍停顿,“要是你回来,他会更高兴。”
只可惜电话那头,沐文树脸上那春风般的笑容她看不见。
“好,那你们一起等我回来。”
为了不让手机信号干扰病房中的机器设备,沐文树便简要结束了通话,尽管他那么不舍,他甚至觉得在手术麻醉的那段时间里,他仍然还存有意识,而那些意识全都是他和陆清离在一起的回忆。其中最让沐文树印象深刻并反复回忆的那个画面,几乎感动得他流泪。
那是在老北京的旧城区,还带着满身少女气息的陆清离站在一棵老树下等着他买糖葫芦回来。陆清离吵着说自己是文艺女青年,却被沐文树点着鼻子笑。陆清离气不过,追着沐文树就要暴打一顿,可是沐文树一边逃跑,一边笨手笨脚地将糖葫芦掉在了地上。
害怕陆清离生气,沐文树转身就要回去再买一串,可是陆清离却捡起地上沾了好些沙尘的糖葫芦,扬手对着沐文树笑。
在那种虚无的回忆里,沐文树已经分辨不清到底那是真实存在的回忆还是偶然一次的梦境,只知道白衣飘飘的陆清离以一种远离城市喧嚣的气质在等着他的拥抱。
阳光透过树叶落下一地金色的碎影,而美妙的逆光里,陆清离骄傲而甜美的容颜似乎永远都不会老去。
睁开眼,病房里虽然有一大束开得正好的花,可是沐文树的眼里,唯有陆清离的脸庞最美。
“文树,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了。”汪媛昉看着沐文树静静发呆,等他的眼神不再放空,她才轻轻启口。
“你说――”沐文树看着她,本想等她先说完,可是却又忍不住补上一句,“如果你要说清离的事情,那我现在不想听。”
“不是。”汪媛昉神色有些疲倦,“是公司的事情。”
“嗯?”沐文树皱起眉头,汪媛昉又有些担心自己这个时候说这话题会不会不太合适,但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向面前这个男人坦白。
“公司的事情,其实是我一手策划的。”长长地一声叹息之后,汪媛昉终于把藏了太久的秘密曝光在沐文树面前。
随即而来的便是他惊诧的目光,好像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打落在了汪媛昉的脸上。她也和昔日的陆清离一样,是那么的清高自傲,可是现在却剥去了那层光芒,晦暗得让沐文树快要看不清。
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沐文树觉得自己忽然惊醒了。
“为什么?”他只是想不通,设计这一切的居然是自己的合伙人。
“我只是想你回来啊!”因为太过激动,汪媛昉的头发散乱披下,她红着眼圈注视着气色还未恢复的沐文树,“我希望你爱我,这也有错吗?”
爱情本无错,错的是欲望,它交织缠绕,迷乱人心。
沐文树的指尖微微颤抖,他不能动怒,不能发火,即便不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他也要对得起刚刚对陆清离许下的承诺――他要好好地回去见她,就算她选择跟席慕尧复合。
“那公司的钱呢。”没有了急躁和质问,沐文树的口气淡然如水,却让汪媛昉的心哇凉哇凉。
“我转去了一个朋友那里。”
“那去拿回来吧,既然是一场闹剧,那也快点让对方撤诉。”
沐文树的嘴角流露出讥讽的笑容,想不到他狠心扔下陆清离母子,却只为了回旧地挽回一场闹剧。
“拿回来一半了。”汪媛昉淡淡地望着沐文树,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奢求什么,现在,她只盼着着沐文树在知道自己帮他付清了所有医疗费用之后,能够真心实意地说一句谢谢。
“拿回来的那些,我知道你帮我给了医药费。而另一半,你也要记得拿回。这些钱,就当是我们的散伙钱吧。”
没有谢谢,“散伙钱”三个字重重磕在汪媛昉心上。她不再说话,静静地走出病房。
午后阳光正暖,席慕尧刚让秘书给自己买了咖啡上来,他默然品尝着咖啡的香醇,用居高临下的眼光俯视着这座城市,像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王者,检阅着自己一手打下的战绩。
咚咚。沉闷的敲门声传入席慕尧的耳中,扰了他的王者梦。他将手中的咖啡放在窗台上,阴沉着脸,说了句“进来”。
来者是安秘书,神色略微慌张,“席董,有两个经济时报的记者说要采访你。”
“说了是什么话题吗?”
“没有,不过……他们好像已经采访过前董事会的成员。”
席慕尧冷眉微挑,猜不到那些记者的用意。不过自负的他只犹豫了片刻,然后让安秘书将他们带进来。
当汪媛昉的电话打到席慕尧手机上时,他正面色惨淡地应对着记者的连续发问。
一看汪媛昉的来电,不用多说,席慕尧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这一刻,席慕尧不能还钱给汪媛昉,因为西欧前董事会成员居然向媒体爆料说西欧内部有经济纠纷和经济漏洞,而且他们原先出让股份是受到了席慕尧的胁迫。
“席先生,您先接电话吧,我们可以回避的。”
那小记者一看就是奸诈的人,为了不让自己更多底细透露给外人知道,席慕尧毅然决然挂断了汪媛昉打来的电话。
“没事,你们可以继续采访。”
远在香港的汪媛昉最怕的就是席慕尧这个举动,她倚靠在病房门口,握着电话的手颤抖着慢慢垂下。那一刻,恍如世界轰然倒塌,她失去了心爱的男人的信任和支持,还被合作伙伴甩在了尾端。
在商海里,汪媛昉厮杀多年,她16岁就开始学着跟人合伙做生意,今天却是她首次失败。万念俱灰的汪媛昉回头只看了沐文树的病房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对于汪媛昉的不告而别,沐文树一开始并不担心。他的话说得那样狠,让一个对自己充满爱意的女人实在残忍至极。但沐文树不能回头,不能有一丝怜悯,他只不过是竭力为他和陆清离在争取幸福。
他们之间的爱情太过风雨飘摇,到底要历经多少磨难才能修成正果。没有谁可以给沐文树一个明确的答案,命运的考验只能让他一次比一次更加紧握陆清离的手。
在世之人如此卑微渺小,如果不竭力争取,如何渴求更多。
等医生再来为沐文树检查的时候,他详细问清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医生解释说,即便是脑补手术已经结束,但是为了生命安全和后续健康着想,还要留院用物理疗法观察一段时间。
沐文树向医生申请转院,可是不管怎么做,开口第一句就是钱。想到自己所有的身份证明以及各种消费卡都在他与汪媛昉合租的公寓中,他便拜托护士小姐替他联系汪媛昉。可是接连几次都联系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