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出现的时候，守在病房外的符云被轰隆隆的声音惊醒。她一动，一块披肩滑落在地。睁开眼，看见木婉站在身前。她不是回去了吗？又来了？什么时间了？
“妈……”
木婉回头：“冷不冷？”
“不冷。”符云摇头，“什么声音？像是直升机……”
木婉不在意，只是透过玻璃看着病房里的沈之翔，他头上都缠着纱布，伤在背部，只能用东西将他成侧卧的姿势固定。
噪音变大，医院隔音不错，在病房里一般听不见，但是她们站在走廊就上听见了。直升机？……木婉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快步往楼下跑去。
“妈——”符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沈之翔，担心着木婉，只能追上去。
透过走廊尽头的落地玻璃，她们看见一架直升机在医院的草坪缓缓降落，几个人跳下来。木婉凌乱地脚步声响在医院寂静的楼梯和走廊，跑到大楼门口，看见那张在心里爱慕了三十多年的容颜在微微的晨光和明亮的灯光下出现。
这一次，他回来了……
昨天下午被苏沉叫来帮忙的一个年轻医生走在他身畔：“沈先生头部受到重创，肺部轻微受伤。昨天晚上我有进行一场手术，确定他肺部已经不会有事了……”
“头部受伤严重吗？你有没有把握？”大家快步走过来。
“我没有！”年轻人肯定地说，“不过相信师傅一定可以，但是，我觉得命能够救回来是肯定，会不会醒过来不一定，有没有失忆等后遗症也不一定。”
“现在可以进行手术？！”
“我们一直等你……木董事长？”大家已经走到她身边。
“我回来了。”苏唤看着她。
“唤叔？”符云看着苏唤，看着所有人都围着他把他当神的样子。那个昨天临时来的年轻医生说，他的师傅是权威的外科医生……而他的师傅，是苏唤？
“一分钟后进行手术，凌磊和安娜做我的主要助手！”苏唤向木婉和符云点点头，领着大家快步往前走。
“是，师傅！”
“好的，苏博士。”
“请张医生再详细给我说一下伤者的情况……”
“妈……”符云扶着木婉跟上去，赶不上他们的脚步，只能看着手术室的灯亮起。
木婉松了一口气：“你放心，之翔至少是活过来了……”
“至少……”
“别人连命都救不回来的……苏唤也不是神……”木婉说，“符云，你要有心里准备，有可能他永远醒不过来，有可能他会有失忆或者局部瘫痪的可能……”
符云看着脚下的地板，是啊，他伤在头部。有玻璃直接穿过了头部，背上也受了伤……
四个多小时后，手术结束，而病房外等着的已经不只是符云和木婉，又多了沈老夫人、楚岳、路浩、颜倾。
“苏唤？”
“没事了。”苏唤摸摸木婉的脸，“医生和病人都需要休息，你们也不要等了，下午五点才能探视。”
他要她们回去休息。木婉点头，和大家一起拉走符云。符云回到家，去婴儿房里看女儿。楚岳来把她拉回卧室，让她躺上床。
“快睡！老爸醒来看你变丑了可能不要你，到时候别找我哭！”楚岳凶狠狠地说。
符云看着他走出去，多懂事的儿子……她想睡，可是闭上眼就看到满身血的沈之翔。她害怕，蜷缩在床中央，在累极了的困倦中害怕着，昏昏沉沉、噩梦缠绕，而她只不过闭眼几分钟。看样子她是没法好好睡了，她坐起来，还是去医院吧，离他近，她安心。
“妈咪！”楚岳端着牛奶进来。
“你不去上课？”
“今天请假，反正那些书早就念完了……”楚岳给她压住被子，制止她下床，“喝杯牛奶，睡得安心一点。”
符云没反对，接过来：“你真的不考虑跳级？”
“不正常的孩子是没人爱的。”楚岳拿回杯子，“好好睡一觉，下午我们叫你，一起去医院。”
“嗯……”她决定再躺一下，等儿子走了，再起来。
一颗安眠药，她终于安静入眠。
可是，他不醒。脱离了危险，就是不醒。或许，他永远也不会醒。
“我知道我很贪心，你没事了我还希望你醒过来……你不醒过来，我怎么能感觉到你还在呢？你这样我好担心，怕你就这样睡着了……你醒过来吧，就算你很狗血地忘了我也没关系，这次我来追你，我们再相爱，再相守……”
她无法安睡，她不想再吃安眠药，可是总是着了他们的道。她想一直陪在他床前，她小心翼翼地吃饭喝水，可是最后总是会睡过去。
“楚岳！安眠药吃多了也会有副作用的！你确定你要害死你老妈？”符云瞪着递过来的矿泉水。
“还没打开过的。”楚岳耸耸肩，“你防关心你的人像防贼一样，看你好久没喝水了，我就买瓶新的给你。”
符云拿过来，果然是新的。于是放心拧开瓶盖，她好渴。
楚岳用针筒抽掉一点，然后灌进一点安眠药，所以，这瓶水还是有问题……
符云很累。老公躺在床上，又要和儿子斗法，她累得不吃安眠药也能睡了。
“我会好好休息的，不许再给你老妈下药了！”她被医生赶出病房后，对着外面的儿子大吼。
楚岳牵着她的手离开：“妹妹老是哭，你都不管……”
“……抱歉……”
“博士爷爷都说了，爸爸不会有事了。”
“嗯。”她回家，乖乖躺下睡觉。然后，终于分出一点点心在别的亲人身上。不只她担心，别人也担心。对奶奶母亲来说，她要年轻一些，心脏承受能力要强一点。对孩子来说，她成熟些，能给他们安全感。她应该最坚强，最清醒不是吗？
一个月不醒，两个月没动静，也不算什么，只要他还活着。
“我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连衣裙，你好像还从来没看我穿过这么淑女的连衣裙哦……”符云用手指梳理着沈之翔的头发，“哎……我还是想问，你到底什么时候醒啊？我真的很希望你醒哦，你可以忘记我，或者记着我却忘记你爱我……我来追你嘛，相信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符云……”
“唤叔。”符云站起来，看着身后穿白袍的人。
“我来例行检查。”
符云让开：“你看他气色是不是好很多。”
“嗯……”苏唤一边检查一边说，“他头部重伤，虽然建议你来陪他聊天，但是不要太啰嗦，否则他会头疼。”
“那一天多少句算是合格？”
“嗯……一百个字吧。”苏唤考虑了一下开始写病历表。
“一百个字？一句十字的话，才十句——太少了！他会寂寞的！”
苏唤轻笑，拍拍她的头：“他正在康复，你吵得他头痛了，会延迟苏醒的时间。”
符云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地扯开一个笑容：“那以现在的情况看，他什么时候会醒？”
“咦？你笑起来很好看嘛……”苏唤说，“你们结婚的时候看你笑得那么开怀，最近你都没笑过，我还以为我当时看错了。”
乌鸦飞过，莫非这位叔叔不想要她婆婆，改成调戏“继媳妇”？
苏唤合上病历表：“一两个月吧，有我在他想继续睡下去也不行。”
“还要那么久啊……”
苏唤一听，有点生气地说：“真该让你进去看我们手术，看看他脑袋被开开之后的样子……那样的话，给你说他会三年五载再醒过来你都会觉得是天大恩赐了！”
“我懂了。”符云马上缩到床头坐着，这个医生，脾气不好，难怪婆婆不愿意跟他走，哼……
“不要吵他了，这么多探望的人，就你最啰嗦！”苏唤转身，看到病房门口的木婉，“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你又骂符云？”
“我看之翔不被车撞死也会被她烦死。”
“之翔喜欢她去烦他。”木婉说。
苏唤看她一眼：“那你什么时候来烦我？”
符云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两位老人家谈情说爱，准备找个借口闪人，可是他们都站在门口，闪出去应该会破坏气氛吧？若不是奶奶说，她还真想不到这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之间有猫腻……之翔，你快醒过来吧，要不然，你妈妈就要改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