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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汹涌的孤寂与绝望

安静,好安静,整个世界干净的似乎没有了任何声音。刚才的喧闹呢?刚才的音乐呢?他感觉自己仿佛一点点变成了一朵云朵,在空中漂浮着,周围全是洁白的云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很沉,可是似乎又没有了任何的重量。他能感觉到自己在闭着眼睛,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和存在,可是他的意识和感觉仿佛又非常的微弱,他奋力想睁开眼睛,可是似乎用尽了力气也无法睁开,他好像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力气。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既沉又轻的悬浮在某个地方,他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想问,可是他喊不出声音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在各种的努力和挣扎中,身体疲惫的似乎又渐渐失去了意识,徒劳无功的继续沉沉的睡了过去。

每当他有意识的时候,他都想努力的睁开眼睛,可是几度努力都没有成功。当他真正有了力气,慢慢苏醒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洁白,到处都是安静的洁白,静的让人感觉不可思议,静的让人心慌,到处洁白的颜色让他感觉恐慌,仿佛在这一片白色中迷了路。当他慢慢转过头看到自己旁边一滴一滴的输液管时,他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这是生病了,以前生病很厉害的时候,就会这样躺在福利院的医务室里打吊瓶,可是这里不是医务室,医务室的屋子没有这么大,那是个很狭小的地方,而且也没有这么新,那么,这是哪里呢?他疑惑。他的头很沉,他想动,可是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般,他现在在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呢,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躺在这里,那演出呢?自己的节目呢?他慢慢地回忆着、努力的回想着,渐渐想明白了,自己表演节目的时候好像演着演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躺在这里,他这是生病了,而舞蹈肯定是被自己搞砸了。意识到这些后,他的心底忽然觉得一阵抽心的难过,小小的身体抽泣着,压抑而又绝望的哭起来。白色的病房在这抽泣的哭泣声中,沉静的是如此的汹涌沉重。

记得那天老师挑小朋友演节目的时候,老师仔细的审视着每一个孩子,说是要挑最好的孩子上去,那一刻,平日里沉默寡言,总是冷眼看别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渴望被老师挑中,可是挑到最后,也没有挑到他,老师的目光只是轻轻的扫视过他,连停留都没有停留,那一刻他心里感到一阵空虚的失落和难过,感觉眼泪都要流出来。虽然他当时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那天下午,他在大树的树荫下面,整整一个下午都沉默不语,如平常一样,一言不发,也不和别的小朋友玩,晚上连吃饭也没有去。别的老师看了早已经习以为常。毕竟在这个福利院里,各种各样的孩子太多了,只要他们不调皮捣蛋、不惹事生非,就大都由得他们自己去。

再后来就是辛敏领着一个叫青青的小男孩在树下的花坛边上背一段诗朗诵,因为教室里排节目的孩子实在太多,所有的地方都被占满了,也太吵,为了能快点记住台词,辛敏特意找了这个地方给这个叫青青的小男孩特训,因为这儿比较清静,别人也不经常到这儿来,大大的树枝桠伸展着,浓密的树荫给人带来一丝清凉。那些天,就在那棵大树的下面,辛敏一遍遍的指导着这个叫青青的小男孩背台词。他呢,照例经常站在那棵树下,仰望着树和蓝天,照例的冷漠表情,只是有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的被旁边的人给吸引住,看向那个因背着背着就结巴的想不起来而愁眉苦脸的小男孩和虽然心里很着急但仍然克制着自己尽量一遍遍耐心提醒、指导的女老师,后来他就慢慢地有了些许的好奇,他心里感觉:这个女老师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东西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心里头竟然也生出一丝丝的感觉-那是羡慕吗?

夏日炎炎,从带着些许凉意的早上,一直到炎炎烈日的中午,然后再到下午,树上的知了一声声的叫,越热越叫得声嘶力竭。他们在树下一遍遍的练,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当小男孩越是背不出来的时候,真真望向树上,感觉树上的知了就叫得越大声-知了知了,仿佛在嘲笑那个叫青青的小男孩。以至于到了后来他都一遍遍的感觉听得都要烂熟于心了,可是那个叫青青的小男孩仍然背的磕磕巴巴,他实在搞不明白:有这么难背吗?几句话而已。以致于他到后来实在感觉听得不耐烦了,有时候甚至觉得是不是树上的知了也听烦了,所以才会叫得如此大声,他在心里不由得暗暗嘲笑这个叫青青的小男孩,隐隐的竟然同情起这个女老师来。

有一天,小男孩又在背,开始背得还可以,但背着背着又在一个地方卡壳了,我,我,我们是……,他不由得好奇看过去,看见女老师的脸似乎也红了-估计是急的,“我们是上帝遗落于地上的天使,”闻言,辛敏和背结巴的小男孩同时向他望过去,辛敏的眼睛里满是惊讶,那个叫青青的小男孩亦是如此,在别人张大嘴巴的惊讶中,他忽然觉得很不自在,后退几步,转过身-跑了。再后来,依然是他们三个人同时在树下,真真再也没插过嘴,而辛敏虽然自此对真真有些好奇,但是迫于演出迫在眉睫,也顾不上其他,所以并没有多问他。直到演出前两天,小男孩才终于算背的可以过关了,他看过去,女老师的脸上似乎终于松了口气,而他竟然也莫名其妙的为她感到高兴和轻松。

后来他忽然得知让他上台顶替演出时,在那一瞬间他觉得惊讶极了,一时因为吃惊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虽然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心里其实觉得满心兴奋极了,因为过度兴奋反而不知如何表达。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跑到树下,望着密密的枝桠和绿叶之间的点点阳光,感觉那碎碎的阳光如同钻石一样,他浑身竟然有了一种轻盈的感觉,他感觉自己那时变成了枝桠上一片沐浴着明亮阳光的叶子,绿得通明,绿得发光,自己浑身仿佛被阳光包围着,周身的阳光是那样的的明亮与温暖,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自由和兴奋。在表演前的前一天晚上,他心里因为兴奋过度,怎么也睡不着,自己偷偷跑出房间,在宁静的月光下,心快乐的跳动着,一遍遍的重复着舞蹈的动作和台词,直至天亮。

可是现在呢?现在自己这又是在哪里,演出是搞砸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躺在这儿输液,生了病,失去了这个机会,他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越哭越伤心,那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病房中,让人心底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与寒意,明明是夏日,他却感觉到一种彻骨透心的寒冷。病房中沉寂着波涛汹涌的寂寞。

他压抑的不知哭了多久,疲累了之后又在黑暗中的意识中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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