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祭品口的出现让神州的形势变得有些诡异,各大势力表面安静,私下却在做着一些大的动作。三界互通像一把无形的剑指着所有人的心窝,随着神州盛传的慕容家大小姐收伏了冥池血凤,这把剑好像离他们的心窝越来越近了。但是如今无人问津的破天峰上却依然十分平静…
艾菲莫名消失之后,她一个人尽循着没人的地方走,当今天下好像也只有那个曾经繁华如今人烟稀少的云巅草原能让艾菲可以安静地自我放逐。
她抱着琴走在云巅大草原的时候总能看到破天峰像是如来佛的手指怎么也无法离开自己的视野。她忽然很想知道,破天峰上方那个所谓的家乡,那个所谓的神域是什么样的。一个失意的人一个受伤的人总是想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乡攫取一丝温暖。所以她一个人爬上了破天峰,破天峰上那株万骨枯绝了所有人想要爬上破天峰的念头,所以那里很安静。
艾菲是见识过万骨枯的厉害的,所以她没有离万骨枯太近。只是在远处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以前,吴忧是她的全部,现在吴忧好像不再是她的了,她的世界空荡荡的,她抚摸了身前这把琴,好像现在只有这把琴还无比忠心地陪着自己。
想一个自己爱着却不再爱你的人是最痛苦的,艾菲却没有再掉眼泪,因为所有悲伤都化作琴曲倾泻在了破天峰上。
破天峰上本就没有什么人,假如非要说什么人的话,那也只能算上那株或者那个人不人树不树的万骨枯了。事实上万骨枯也害怕孤独,即便他已经习惯了孤独,因为职责在身他必须保证足够的杀伤力来威慑那些企图靠近的人让自己高枕无忧。
但是,他是孤独的,所以他听到那充满悲戚和孤寂的琴声的时候就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那株巨树的树干上忽然化出两只眼睛般的东西,那确实就是万骨枯的眼睛,他看着坐在远处的女子。天尊给自己的使命就是永远呆在一个地方镇守着界门,所以他的大部分时间本就是在注视在观望,所以他在看这个女子又一边听着虽然有些忧伤却十分优美的琴音时并不觉得乏味而是有些赏心悦目。
破天峰实在太高,所以艾菲的琴音也只能局限在破天峰顶,于是万骨枯便成了艾菲唯一的听众。
久了,万骨枯便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因为这个奇怪的女子一弹起琴来竟似着魔一般不知白天黑夜,不知疲乏饥饿。看着那女子越来越苍白的面孔万骨枯忽然有些不忍看下去,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一阵微风吹拂着万骨枯的枝叶,一片绿叶不偏不倚地掉在了艾菲的头上化作一股庞大的生命气息灌入艾菲的体内。
看到艾菲渐转红润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万骨枯忽然觉得特别开心。接下来的日子万骨枯觉得自己过得前所未有的惬意,因为这个女子永远不会停下的双手总是能弹出不一样的曲子。
神州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艾菲一无所知,只是关于镇守神兽和界尊之间的联系还是有的。比如血凤被收伏的时候,万骨枯就感应到了,只是他现在显然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属于他的神兽那只白泽早就在很多年前就被一帮人消灭了。
他现在只想让眼前这个女子开心起来,听琴听得久了万骨枯的心便慢慢有些隐痛。他看到这个女子眉间化不开的忧愁忽然觉得没来由地有些窒息,他忽然不仅限于让这个女子能活下去,他想让她开心起来。
所以,很多天以后他走了出来,来到了艾菲的身边。艾菲看了他一眼,她并不觉得惊讶,她也一定知道是万骨枯给了她足够的生命力,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万骨枯陡然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局促不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久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艾菲想了想,迷茫地看着远处,她看着这个丝毫不做伪装的万骨枯淡淡道:“我想回家。”
万骨枯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他在犹豫着要不要问那个问题,艾菲也不理他,似乎早已经洞悉了他的心思。万骨枯在做巨大的决定,因为如果他问出了那个问题,而自己又无法作出违背职责的事的话这个女子一定会更加伤心。
万骨枯有些黯然地退了回去,他需要思考一些事情。因为他已经为了那个信念坚持了很久很久,更何况三界互通就要到了,他的使命就快要完成了。
艾菲依旧在弹琴,只是这几天他的琴曲变得轻快了一些,仅仅是轻快一些而已。
万骨枯对于生命气息比所有人更敏感,他能感受到这个女子的生命在快速流逝。他也大概猜出了这个女子为什么会一个人呆在这里。若不是遭逢了什么变故还能是什么,这样一个妙龄女子能如此悲伤大概也只有情伤了吧。也只有痛彻心扉的伤能让一个人早衰。
又是一个微风和煦的早晨,朝阳正缓缓升起,破天峰上的朝露还未完全蒸发,万骨枯周围的空气里还蕴藏着一丝冷意。
艾菲躺在一块大石之上恬静地睡着,万骨枯再也没有用庞大的生命气息为他补充能量,他希望她能好好睡一觉。因为等她醒来万骨枯就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滴朝露恰到好处地掉在艾菲的嘴唇边,艾菲感受到嘴边的一丝凉意缓缓睁开眼睛,万骨枯就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说道:“我算是发现了,再充沛的生命气息也没有自然而然获得生命气息养人。你睡了一觉脸色倒是好了许多。”
艾菲苦笑一声,捋了捋发丝,万骨枯问道:“你的家在神域吗?”
艾菲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惊讶他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然后她便轻轻点了点头。
万骨枯坐在她身前说道:“你睡的时候,我想了一晚上。不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再呆在这里了,虽然你失去了爱人,只是我想你还有亲人。所以,如果你想,我可以把你送回神域。”
“据我所知你们界尊的任务便是镇守界门…”艾菲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也不明白…”万骨枯看着她苦笑了一声,说道:“或许这是轮回陨落以后这个世界的改变吧,我突然想要全新的生活,我也感受到了另一种召唤。”
不等艾菲点头,万骨枯笑了笑说道:“只有这一次机会。”说完人影一闪,他又隐入自己的本体里。
一道绿光朝着破天峰四处爆射而去,神州上那些枯死的小草竟然出奇地回复了生机。到处一片生机勃勃,就连居民家灶台上一瞬间便长满了青苔。这诡异的现象总是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比如慕容家。所以慕容家的人很快便循着绿光的来源找到破天峰。
万骨的树干和枝叶扑簌簌地摆动着,无数落叶掉了下来,将破天峰上熏染得绿衣盎然,这时候的万骨枯是温柔的。所以这些绿色的雾也很温柔,至少让艾菲觉得很舒服。
树干里的万骨枯却咬着牙做着可怕的改变,他要用自己庞大的生命力暂时抵挡、消耗通往神域的界门上那些可怕的劫雷和罡风。
万骨枯茂密而悠长的树枝开始像一把张开的伞一样缓缓收缩,那满布的绿叶不断碰撞收拢着交融着,最后像是破天峰上一颗巨大却嫩绿的树芽。只是没有人会相信那是一颗普通的嫩芽,因为那已经凝结成实的生命气息能瞬间救活一个人也能瞬间杀死一个人。
这颗普通的嫩芽如今就是一把能刺破天的铁锥。一个修为高深的修道者要发出惊世最强一击往往需要酝酿,要捅破天自然也需要酝酿。而那些感到云巅草原的各派探子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盘桓在破天峰上的那棵巨树忽然不见了,被万骨枯遮掩的那片天空也显露了出来。
那就像是这个清朗的天空里一朵漆黑的乌云,如果无法驱赶这片云彩你便无法看到云彩后面那个神秘的叫做界门通道的东西。那些密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细节,他们也不知道破天峰上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终于,破天峰上再次有了动静,一道绿光冲天而起,射入那朵黑云里,那朵黑云不断翻滚,只是终究无法看清云层后的状况。只见那颗小树芽慢慢生长,只是再也不会开枝散叶,就像是一条修长而倔强的爬山虎,只是不屈不挠地绕着那束绿光往高处爬去。
眼看着藤蔓已经越过了黑云,一个淡淡的人影出现在艾菲身前,万骨枯的神情有些疲惫,不过他尽可能掩去自己的疲惫面露微笑地对着艾菲说道:“去吧,回你的家乡去吧。神域真的很美…”
艾菲抱着琴朝着这个奇特的人深深行了一礼,然后便朝着绿光上那道藤蔓走去。虽然绿光已经穿透了云层,只是艾菲仰望却依然看不透云后的风景。有些风景,是一定要站在某种高度才看得到的。
破天峰下,众人只看到一个黑点缓缓沿着绿光而上。
“是个人。”慕容家的一位护法淡淡地说道。
“快去禀报家主,就说有人破界了。”另一个人淡淡说道。
艾菲沿着藤蔓缓缓攀爬而上,万骨枯铸就的通道将罡风和劫雷用最纯正的生命力格挡在了外面,无法想象他将承受怎样的损伤和痛楚。艾菲唯一能做的就是奋力攀爬,在最短的时间通过界门让万骨枯可以尽快从罡风和劫雷阵里退出去。
黑云后面,依然是一片漆黑,那不是混沌,而是和血凤闯入的地方一样是宇宙乱流。所谓的混沌是被轮回改造过的宇宙乱流,虽然危机重重却不似宇宙乱流一般是个必死之局。
天通在思考轮回的时候便一直想不通轮回为什么要把世界分成三界,为什么要隔断生死,却让世间之人可以逆转生死。等等这许多繁复的问题若是天通能到达这里看到这里的一切想必能看出些端倪。
只是艾菲却不会去想这些,她看到那些罡风和劫雷的时候也在想一些事,因为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是如何从神域来到这人间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