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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徐滨脱逃(1)

新房内红烛已残,绿纱窗外,月也无光,星也失辉。房中显得分外昏暗。徐滨迷迷糊糊地醒了,只觉浑身燥热,唇焦口干。他有点清醒,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与箫妹都被人灌醉了,不想竟就这样抱着玉人睡着了,真是愧对箫妹。想到这里,他觉得全身火辣辣的,虽在黑夜中,他还是看见了臂弯里雪白的酮体,只是她的脸庞紧贴在自己胸膛上,无法看见她的眉目。

他低声唤了一声“箫妹”,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无限娇美。

徐滨笑道:“原来你醒了,刚才我们喝醉了,没做成——现在时间正合适,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房里太暗了,我去点蜡烛。”说着就要挣脱她的环抱。

谁知“白箫”一手死死抱住他,一手在他身上游动起来,嘴唇则贴到了他的唇上。他一边激情回吻,一边也气喘喘地抚摸她,两人已顾不上说话……稍顷,徐滨怕弄疼她,悄声问:“箫妹你觉得好吗?”

奇的是“白箫”最多轻唤几声,却是闭口不言。

徐滨笑道:“你的声音怎么变尖了?你的眼老闭着干吗?怕被我吃掉呀!太暗了,我一定要看看你。”说罢放开她,自己去点蜡烛。

徐滨摸到残烛跟前,迅速点上红烛,新房里霎时明亮起来。他撩开红绡罗帐,只见“白箫”紧拥绣被,脸朝床里,背对自己,不由笑道:“已经是夫妻了,还害羞吗?”说着又跳上床,把“白箫”的脸扳了过来。

这一看,徐滨如遭雷劈,虽然这女子仍然秀目紧闭,但他认得清清楚楚,她竟是林清芬!

他呆了一呆,厉声道:“怎么是你?我的箫妹呢?你、你把她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竟然假扮她,你、你好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我是由我爹许配给你的!”

“你爹?许配给我?你们疯了吧!我明明娶的是箫妹!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么,是玉龙山庄,你是入赘到我家的。”

“入赘?别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是云台山庄的少庄主,谁要到你们的破地方入赘!我要赶紧回家!”

“你才在做春秋大梦了!你刚才强奸了我,现在竟要离我而去吗?

告诉你,你已经是我的丈夫了!我不准你回去!”

“哼!你不让我回去我就不回去吗?”他跳下床,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于是赶紧去找衣服,却发现屋里连一件男装都没有。他心里一急,一阵头晕,摔在地上,顿时不省人事。

林清芬跳下床披上衣服,却已不是红色新妇服,仍是她喜爱的紫色绣裙。她急急走到他跟前,用力拖着他,却还是无力将他拖到床上。

她无奈地打开箱子,拿出一套男子的内衣,给他穿上。一边穿一边爱抚着他,想到刚才的情景,她颇为得意——她费尽心机,终于得到了他;但又有点失意——他把她当做了玉箫这贱人!当她展露真容,他竟如此生气!但是她不灰心,她相信,终有一天,自己的美貌和柔情会让他爱上她的。

她拍了三下手,房门立刻打开,两个粗壮的丫环在门口待命。她示意她俩把他抬到床上去。接着,她又命丫环打水、递手巾,等她亲自为他洗脸擦身完毕,才让丫环捧走残水。

等到徐滨醒来时,已是次日夜晚。他的头很沉,只觉得身旁躺着的白箫在紧紧搂抱他。他不知怎的,觉得身上像着了火,于是便不顾一切地朝“白箫”扑去。等他再度睁开眼,又见是林清芬在身旁。这次他已无话可说。他记得确实是自己去要她的。而且,刚才她的身体的确给了他许多畅快。他怯生生地不敢看她。她却娇媚地说话了:“滨哥,你刚才好勇猛啊。”说着又伸出纤纤玉手撩拨他。

他羞愧死了,忙推开她的手。

“贱人!你干脆一刀杀了我好了!”他骂道。

“滨哥,我怎会杀了你?”林清芬娇声道,“这次确实委屈你了,不过不这样,你就成了别人的丈夫,这叫我怎么活呀?”

他冷哼一声。

她继续柔声道:“你也许不知道,端午节后的那天,我们家得知你与徐玉箫定亲的消息,我一下子就昏死过去了,我爹费了好大劲,才把我给救回来。我妈不管我,只是要我想开些。我就私下求我爹,我说我一辈子就爱你一个,什么谢剑云、展鸿飞及县太爷的儿子,我看都不要看一眼!如果嫁不成你,我就死给他看!我爹没办法,就帮我定下了这条计。”

原来如此!徐滨恨得咬牙切齿,又问:“那徐庆是怎么回事?他是你们家的人吗?”

“爹叫我不能跟你说,可你已经是我的夫君,我就不瞒你了。这人不是你们家的徐庆,只不过跟你家的徐庆有几分像。他是我们家的一个坛主。”

“再怎么像,我跟徐庆这么熟,也不会看错的。”

林清芬微微一笑,道:“难道你忘了,你喝了我家酿造的酒吗?

你与玉箫醉得那个样儿,哪还分得清人,再说……”

“再说什么?”徐滨的声音凶狠起来。

“你凶什么?我不说了。”林清芬恼了。

“不说拉倒!贱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吃惊。”徐滨说完一把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真想像掐番茄一般,把她的脖子掐成一滩红水,可哪知他根本使不上力,而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朝他任脉上一点,他的身体就整个软了下来,重重跌倒在床上。

他在床上躺了会儿,感觉林清芬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滨哥,你别生气。”她委委屈屈地说,“如果不是太爱你,我也不会求我爹出此下策!”

徐滨一回身,甩了一巴掌在她脸上,他正要再打时,门开了,两个丫环陪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走了进来。那女人对准徐滨背部就是一掌,打得他立时跌倒在地。但此时徐滨的惊讶大大超过了疼痛。他的眼睛牢牢盯住那老妇人,嘴里怒喊道:“原来是你!怪不得几次三番上楼!你这老虔婆!吃里扒外,奸细!”

那老妇人原来正是坏了他与白箫好事的王妈妈!

那老妇人却嘲笑道:“什么奸细!林庄主本来就是我的恩人!你父亲愚不可及,自以为是,放着门当户对的林小姐不要,却要娶个出身微贱的黑乌鸦当儿媳……”

她还要说下去,徐滨已奋力跳起来,正要赶过去掌她的嘴,却已被那王妈妈手指一点,点中腿脚上的阳陵泉、照海穴,身子立时不能动弹,钉在那里,只能瞪着眼怒视着她们。他现在知道了两个事实:

一是自己已经武功全失,多年来练就的内功已化为乌有;二是林清芬一定在给他的饭食里下了药,不然他即便丧失武功也不至于动一动就手脚无力,气喘如牛。

我该怎么办?他在心里问自己。

王妈妈厉声道:“现在知道厉害了吗?告诉你,不准动小姐一根毫毛!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我劝你放明白一点,有这般如花如玉的美人儿做妻房,就该知足了!”说着回头看林清芬的脸色。

林清芬看着徐滨可怜巴巴地钉在那里满面怒容,眼冒火花,不由怜惜起来,忙命两个粗使丫环把徐滨抱到床上,然后向王妈妈使了个眼色。王妈妈解开徐滨的穴道,带了两个丫环悻悻而去。林清芬在床边呆立片刻,然后在床沿坐下看着他。徐滨见她来了,便闭起双目,不予理睬。

林清芬见徐滨如此厌恶自己,不由肝肠寸断,一时悲从中来,哀哀啼哭起来。徐滨见状,更为不屑,干脆呼呼大睡起来。林清芬无计可施,只得哭着走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天。

有一天用过早膳,林清芬刻意装扮一新来到他面前,本希望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谁知他依旧冷若冰霜,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两人在屋子里默默待了一段时间,她幽幽问道:“滨哥,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紫色吗?”

“我是你的囚徒,没心思跟你谈这种无聊的话题。你喜欢什么颜色,与我何干?”徐滨头也不抬地说。

“怎么与你无干?就因为你,我才喜欢紫色的!滨哥,我给你看样东西。”林清芬说着拿出一卷南宋朱淑真作的《断肠集》来,翻到《江城子》一词,中间夹着几朵枯萎的紫色丁香花,“这些花是你十岁那年从树上采下来送给我的,当时你扮新郎,我做新娘,你就把这束花簪在我发髻上,说我这个小新娘戴紫色花、穿紫色衣最好看。从此我就爱上了紫色。你不妨想想,从那以后,我还穿过什么颜色!”

徐滨听到这里不禁回头望了她一眼,她今天果然也穿着一身淡雅艳丽的紫衣,乌亮的黑发上,还簪着几朵香气袭人的紫色花朵,那张脸更是肤白赛雪,娥眉如黛,双瞳剪水,樱唇娇红,真是说不尽的风流。只可惜如此丽人,心肠却如此狠毒,脸皮又比铜墙还厚,想到此,他又不禁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他听到林清芬仍在絮叨:“……我天天做梦,盼着十六岁时,能做你的新娘。谁知徐玉箫来后,你就一心只向着她。这几年来,我无心练武,没人处,只是瞅着这束花,喃喃念着《江城子》中的这几句:‘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昨宵结得梦因缘,水云间,悄无言。’——你定了亲,我恨不得立时死了。爹爹怕我寻短见,才想出了这条计。难道我这么爱你,就错了吗?后来你陪着白箫上山练武,我轻功不行,每天念着‘天易见,见伊难’,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

徐滨冷笑一声道:“哼,我本来以为只有你贱,没想到你爹比你更贱,你们一家都是不知廉耻的贱人!”

林清芬被他气得发昏,冲到他面前,抡起粉拳就欲打去。可是她举到一半,忽又停了下来,看着徐滨嘲笑的神情,也嘲弄道:“好吧,就算我贱,可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哼,我心中有数,你装什么?”

徐滨虽是错看了人才跟她颠鸾倒凤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时他还是有畅快的感觉,他为此也觉得愧对白箫,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不觉脸上一呆,想到自己已取得她的处女宝,更觉无言以对。他的头慢慢垂了下来。他恨她,也怨自己不争气。

林清芬是聪明的,一看他没像刚才那样盛气凌人了,马上贴了过来:“滨哥,反正,不管你以前喜欢徐玉箫也好,跟她有婚约也罢,你们不是真夫妻,我才是你的好妻子。我爹娘早就把你当做女婿了,只要你写一份休书给她,我就名正言顺地嫁给你。我这么爱你,我爹娘又这么喜欢你,你娶了我一定会幸福的,到时候我再给你生几个胖小子,咱们恩恩爱爱过一辈子,你说这多好?”

“休掉箫妹?娶你?”徐滨抬起头,朝她怒目相视,“别做梦了!

你就这样一直关着我吧!关我到死,我也不会休她娶你!”

“徐滨!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林清芬气得大嚷。

“至少她有羞耻心!她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抢别人的丈夫!”

林清芬推了他一把,发狠道:“是她在抢我的丈夫!我现在只是抢回来,有什么错?”

徐滨懒得跟她争论,别过头去不理她。

“告诉你,徐滨,她就算嫁给你,你们也不会善终!你娘早告诉我了,她从小克死爹娘,她就是个扫把星!要不是你爹好心收留她,她还不知在哪个窑子里讨生活呢!哼!羞耻心!我倒要看看……”

“住口!”徐滨怒不可遏,“我告诉你!林清芬!她爹娘的死跟她根本毫无关系!箫妹的爹是当年江南有名的仵作,若不是我爹托他查验我外公的尸体,她爹娘也不会遭人杀害!你……”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煞住了口。当年爹为了保护白箫,千叮万嘱不允许他说出去,这秘密他守了十年,没想到,今天一时情急竟说了出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大为懊悔,但说出的话是肯定收不回了,他只能恨恨地瞪着林清芬,“总之,假如你以后再说箫妹是扫把星,我就……”

“你就怎么样?”林清芬却笑了起来。

徐滨忽然觉得好生疲倦。

“滨哥。”

他没答话。

“滨哥。”

他仍不说话,现在他只希望她快滚。

然而,她并不死心。

“滨哥,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还没听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把他关起来的。”

“滨哥,只要你答应娶我,我马上会放你出去。”她走到他跟前,想拉他的手臂,但伸出去的手,又怯生生地缩了回来。

这时他回转头来,狠狠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讨厌你。你关我一天,我就恨你一天。”

林清芬避开他的目光,坐到屋子的一角,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我也知道你闷得发慌。好吧,过几日,我们就出去走走。反正我们现在住在岛上,别人看不见我们。”

“岛上?什么岛?”徐滨立即问。

“我们家有三个岛。这是离山庄最远的一个岛,就是我妈也没来过。

她命不好,我爹嫌弃她,她现在一直住在你们云台山庄,你妈正好也要人陪……”

“我妈要人陪?”徐滨听到这里,觉得她似话里有话,忙问:“我妈怎样了?她为什么要人陪?”

她回头看着他,却不说话。

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头。

“我娘怎么样了?我爹又怎么样了?求求你快告诉我!”他颤声道。

林清芬走到他身边。

“听你说求我,我真高兴。”说罢,就弯身去亲他。他避之不及,还是给她偷袭到了。她心情立刻好了很多,说:“滨哥,你爹娘都很好,只不过你娘日夜想你,身体有些微恙罢了。所以,你最好快点答应我,这样也好让你娘早点看见你,早点放心啊。你说呢?”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徐滨本想甩开她,但又一想,现在自己被关在岛上,武功尽失,外面又有人看守,如果想逃出去,唯一可利用的也只有她了。想到此,他颜色微霁,也未拒绝她。

林清芬很是高兴,又立刻讨好道:“滨哥,只要你肯跟我好,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什么都听你的。”

徐滨心里一动,问她:“真的?”

“这还有假?”

“那好,我今日就想出去走走。”徐滨道。

林清芬的脸色一僵。

徐滨冷笑道:“还说把我当夫君,哼,你充其量只当我是个囚徒!”

说到最后半句,他狠狠甩脱了她的手。

林清芬踌躇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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