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写写那些狗吧。
前面我写过我家养过四条狗。从打架大王刘红军家里领来的何路是条狼狗。它爱吃肉,个子长得很快。不到半年,它要是站起来就能跟我一样高了。何路调皮可爱,最爱跟我撒娇,一高兴就舔我的白色小皮鞋,或者它跳起身就吻我的脸,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骑着自行车出去,不管去哪儿它都要跟着我……铃铛响,铃铛响,它就傻傻奔跑在我身后,我听不到它喘气声。我妈上班它就跟着我妈,我奶奶去卖菜它就跟着我的奶奶。总之它是个旅游爱好者,闲不住。有一年看电视看到《那山那人那狗》里的那条狗,叫“老二”,我就觉得何路像它。它受伤的那一次是准备跟着我爸的摩托车远行。因为它脚步轻盈,呼吸喘气也很轻微,我爸可能没发现。当我爸一个急转弯,它就一头钻进了我爸的摩托车车轮下。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当我听见那一声惨烈的尖叫,奔向阳台心里大声喊着何路怎么了?我明显听出了是它的哀鸣,我爸把何路抬回来的时候,它对我摇了摇尾巴,然后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一睡就是一宿,第二天才醒来,但明显傻掉了。它的衰老来得太快。
有一个段子,说记者来到南极洲采访十只企鹅。“你平时都爱干什么?”记者问。
“吃饭睡觉打咚咚。”前面九只企鹅都这么回答。最后一只企鹅的回答跟它们不一样:“吃饭睡觉。”
“你为什么不爱打咚咚?”记者很纳闷。
“因为我就是咚咚啊。”
这个叫“打咚咚”的小段子总让我想起东东。它傻头傻脑总是被子荣欺负。有时候子荣一棍子就抽在它屁股上,那时候它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到我跟前来。我能怎么办?这要怪它自己不好,子荣家那一连串白色鸡棚中总是出现它神抖抖的脚印,它长牙齿的时候就爱上了那些白色小鸡。一次我看见它额头上出现了被气枪狙击的印记,一发铅制子弹就镶嵌在它的眉骨上。居然没打穿它的狗脑袋!
有人解释说那是因为东东总是去衔持枪猎人打下来掉在草堆里的麻雀。这个总是闯祸的家伙给我们家带来了不少麻烦,我爸不得已用绳索将它拴在了柱子上。之后东东居然变得忧郁起来,整天不吃不喝,连看我都耷拉着眼皮。看着它一天比一天忧郁,我和我爸商量着还是不要拴住它,让它去狂野吧,反正这是一个狂野的世界。
后来它就失踪了,我不知道它为什么离开我们,也许是为了更大的天地?
我印象特别深,那个春天我家四周碧绿绿的,夹杂着一些粉红。不完全是野花,还有很多野草,我看着远处的尽头,好像看见了东东的回眸。但它还是继续往前慢慢走着,因为额头(眉骨附近)受过伤,那个剪影般的形象,那个“狗头”有那么一些不规则,像是长了一个包。
我不知道这样的记忆更多的是出于想象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