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眼睁睁地看着那台黑色的捷达车,缓缓驰出公安大院,相平心里并不平静。放走这台车,是预料中事。他并没有幻想,凭小松的一面之词,可以在来福这拿下口供。他主要是想借机对这台车进行检验,看看能否找出什么证据!
他心里感到沉重的是,吕凡为这事亲自找到他。按理说,吕凡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可作为一把手,对刑事侦察中的一个环节,这么注意。相形之下,相平心中就有了点感觉。
他是很尊重吕凡的,可最近他觉得他变了。针对鸿业的侦察,虽然相平从南宫燕的口中知道了吕凡和他们的关系,但他还是一如既往,从没有背着吕凡的事。吕凡也从没干涉,这是首次。可就是这首次,让相平的心头有些沉甸甸的。
在相平目前对5、20的侦察中,鸿业还是一个重点怀疑对象,尤其是纪彬。因为陶璐娜的被害,明显是仇杀。将尸体从第一现场移到水晶宫门前,这不是凶手的恶作剧,是有目得的一个举动。是针对水晶宫的,而水晶宫目前的生意对新世纪是个威胁。从利害关系来讲,是市场和金钱的争夺。
今天和来福、上官雷的正面接触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收获,但尹连祥给相平的汇报还是引起了相平的注意。尹连祥在和上官雷的谈话中,上官雷供认了5、20的晚上,他曾陪一个叫葛飞的客人到过水晶宫。
相平在他的笔记本上记下了葛飞这个名字,这是个外来客。从他的身份来讲,他是有嫌疑的。何况案发后,他去向不明。
相平总觉得刘宝有话没说,他的未婚妻被人杀掉而且被送到他的门前,他能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就是怀疑,他也应有自己的一点看法。相平想,还是应该再找他谈一谈。最好是私下谈一谈,可怎么个方法好呢?
水晶宫开业后的第三天,迎来了春江市刑警支队长。
相平带着尹连祥,二人都是一身休闲装,很随便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刘宝的水晶宫二楼,还可以要点咖啡、小吃什么的。尤其是8点钟以后,因为这通常是模特表演和自由歌舞时间。二人已经吃过饭,相平要了两杯咖啡,眼睛看着灯火辉煌的大厅。
这时,8点已过。大厅里人还不算多,可能是刚刚恢复营业的关系。时装野模今天没来,只有乐队调着弦,等候客人随时点奏。四周一圈渔缸有水泵抽水循环,“哗哗”作响。林丽已经上任,她穿着一套红色的西装,并梳了一副高髻。没上多少妆,这使她显得干练、成熟,少了不少脂粉气。她还真就挺能干,前厅已被她搭理的井井有条。最近几天,野模的表演就要恢复。对于后厨,由于她懂得烹饪,说出话来那些师傅都很服气。整个餐厅已经进入了正规,人气也在恢复。
她站在吧台一侧,用眼睛扫视着大厅里的一切。她希望这餐厅有一天能成为她的餐厅,她希望这仅是预演。
刘宝也放不下餐厅,他不时也要来转一转。他是从三楼走下,和林丽丽打个招呼就将眼光撒向了大厅。他一眼就发现了相平,他快步向相平走来。
刘宝的精神已经恢复,刀条脸下那撮小黑胡在灯光下闪亮。相平看他走来,也和他点头致意。刘宝却向他伸出手来:“支队长光临,小店不胜荣幸。”
相平一笑,也握住他的手说:“客气、客气!”
握着相平的手,刘宝回身喊道:“服务员,给这桌上一副果盘,来一打啤酒。”
相平摇手谢绝,可服务员已应声照办。
“相支队到我们小店不必客气,你来就是给我刘宝蓬筚生辉了。来、来,咱们喝两杯。”刘宝说着话,拉过椅子坐在了相平的对面。
他这一坐正中相平下怀,他向刘宝介绍了尹连祥。
刘宝和尹连祥握手后,又召唤林丽丽。林丽丽过来后,刘宝介绍说:“这两位都是我尊贵的客人,他们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在我们餐厅享受免费待遇。这是我的大堂经理、林丽丽,再有什么事,相支队可能直接找她。”
听说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长,林丽丽拉过一把椅子也坐下了。她开口就说:“我认识你们局长。”
尹连祥问道:“那个局长?”
“吕凡!”林丽丽不经意地提到吕凡。
林丽丽虽然今天洗掉了不少脂粉,可她深深的眼影、黄黄的头发和银色的指甲还是透着她的俗气。相平心中有些奇怪,吕凡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女子?而她举止又这么随便?相平倒想了解一下这位女经理。
而林丽丽不是自来熟,她是想有话和相平说,二人的想法不经意地达到了一致。
林丽丽坐下后,也不客气,她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说:“既然你们是我们老板的朋友,也是我林丽丽的朋友。以后请你们多多关照,咱们喝了这一杯。”
相平正想谢绝,林丽丽一举手,一扬脖,那杯酒已经下肚。
一杯酒下肚,林丽丽说出了一句话:“林支队,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你的事还就得找我。”这一句话简直是语惊四座。连刘宝都没想到,这个“黄毛丫头”竟如此口无遮拦。
一句话也绝对提升了相平对林丽丽的兴趣,他笑着问:“你知道我们来干什么?”
“你们能干什么?医生能看病,厨师能做菜,你们也就破案呗!”林丽丽说话根本无所顾忌,刘宝也是目瞪口呆。
“那为什么还要找你呢?”相平再次问道。
“我了解情况呵!你们知道我是谁?”林丽丽很吊了相平一下胃口。
相平真有点奇怪了,这个女人有点不寻常。他问道:“你不叫林丽丽吗?”
“我是叫林丽丽,可我还有一个身份。”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告诉刘宝:“给我倒杯酒。”
她的那个身份,刘宝是知道的。这个时候,刘宝从心里也就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话。他心中暗暗高兴,他真没想到,林丽丽还有这么一手。在他的印象中,林丽丽有时常常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事。可没想到,她还这么有心机。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听林丽丽的话,乖乖地给她倒上了一杯酒。
“相支队,这杯酒你可得干了。我看得清楚,你的上杯酒没动。你要是瞧得起我,你就喝了它。你要是瞧不起我,你可以不喝,我站起走人。”林丽丽话说的咄咄逼人,事做得也令人不好拒绝。她拿起杯来,又是一气喝干了那杯。
相平没用她多说,拿起那杯啤酒也是一口气喝干。然后,他当着林丽丽的面,将那杯反过来一控,并且从高到低的墩了墩。
“好!谢谢相支队。我告诉你,我是纪老大的前夫人。也就是鸿业集团的纪彬的前夫人!”林丽丽嘴角还渗着酒液,眼睛盯着相平说道。
这倒使相平一愣了,在调查的材料中还真没有这项。纪彬的私生活不在刑警的注意中,他原来还有个前妻?
林丽丽接着说出的话来,更不能让这位刑警支队长无动于衷。他听林丽丽说道:“陶璐娜被杀那天晚上,你们知道谁出现在这里吗?”
林丽丽闪了一下涂着眼影的大眼睛,没等相平追问又说道:“其中一个,就是纪彬的小弟上官雷。而另外一个,你们谁也猜不倒!”
说到这里,林丽丽又卖起了关子。她回头看着刘宝:“刘总!怎么不知道倒酒呵?”
相平却向刘宝摇了摇手,说道:“这么的吧!我们到你楼上去谈怎么样?”
楼下大厅又上了一些听歌的客人,乐队也开始演奏。刘宝也觉得不合适,正巧相平提出,他立即回应:“走!咱们上楼。”
独有林丽丽说道:“我还没喝酒呢?”
刘宝一笑,他召来服务员:“将这些酒拿我楼上办公室里。”
林丽丽“哈哈”大笑,她借机拽着刘宝的胳膊,靠着刘宝上了三楼。
尹连祥当时并不以为然,他觉得林丽丽笑得歇斯底里。
54
硬着头皮,吕凡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屋子里静静的,厉秀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电视摇控器,电视却没打开。她呆呆地坐在哪儿,两眼无神地看着没有影像的电视银屏。只从吕凡和她提出离婚后,她也想了很多,她也认真地审视了一下她们之间的婚姻。这时,她才冷冷地感觉到、她们的婚姻已经死亡。
吕凡不爱她!身为高中生的厉秀兰在长时间的思考中得出了这个结论。每周仅有的一次回家,吕凡脸子板得很紧,好像上面刻不出笑容。在床上是各睡各的,起来床有饭吃一口,没有起来就走,招呼都不打。只要有借口,每周这一次的回家吕凡都会免去的。
长时间里,厉秀兰就感到这一点。只不过,这一次她冷静地、认真地、做了一次全面的回顾和思索,她从心中承认了这一现实。当这一现实摆在她的面前时,她浑身发冷,好一阵才能镇定过来。镇定过来之后,她的心态开始平稳。她到觉得,吕凡提出的离婚是对的,是二人之间的一种解脱。
但不能便宜了吕凡,我将他老人侍候走了,将他的儿子带大了。我对老吕家没功劳,有苦劳。我不能白白让他甩了,我得让他付出代价。她正在沙发上胡思乱想,门开了。她不用回头就知道吕凡回来了,因为他能用钥匙开门。
她头也没回,她在等着吕凡,她看吕凡怎么办!
吕凡也觉为难,虽然他和厉秀兰的交流日渐减少,感情已很淡薄。但多日的夫妻,一旦分手终是心中很凄凉。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两个人都在沉默,室内的空气似乎板结。突然,吕凡的手机响了。吕凡拿起一看是夏露的电话,当着厉秀兰的面这个电话不太好接,吕凡按下了关机健。
厉秀兰眼睛一斜,借此机会想椰揄他几句:“另有新欢了?接电话就是吗!我是你就要下堂的糟糠妻了。”
没想到,厉秀兰这两句话给吕凡开了个头。他接着说道:“电话无关紧要,咱们还是谈咱们的事吧!我知道你找了姜市长。我看这都没必要,这是咱们两的私事。你找领导干什么?他能管了咱们的婚姻吗?你还是从实际上看,咱们的婚姻有没有维持的必要?实话说,秀兰、我不爱你!”
吕凡终于一口气说出了这些话,而且也是他的真心话。
可这一席话说的厉秀兰是怒从心头起,她从沙发上站起正对吕凡说道:“姓吕的,现在你说不爱我。我人老珠黄了,青春都卖给你老吕家了。你又不爱我了?好!你给我青春赔偿费。”厉秀兰象一只愤怒的母鸡,头上蓬乱的头发似乎都要站起来。
“要多少?”吕凡成竹在胸地说。因为,智得昌已给了他充足的底气。
“20万!”厉秀兰伸出两个指头,直接指向吕凡。从心里来讲,她知道吕凡拿不出20万。她两眼喷火,直逼吕凡。
吕凡看了她一眼说:“你坐下!”
厉秀兰手一挥说:“我愿意,这是我家!”
无奈的吕凡,只好从他随身携带的皮兜里拿出一份打好字的协议书。他将这一式两份的协议书递给厉秀兰。
厉秀兰一把抓过,她看到那上面写了许多条款。但她最注意的就是,她分有单元楼一幢,现金20万元。她有些不解,20万?这是什么意思?这几年,她手中的钱也有20万,可那是我的!她问道:“这你20万在哪?”
吕凡说:“只要你签字,我就再给你20万。”
此刻好像其它的语言都没有用了,他们之间的谈判变成了纯粹的利益之争。归根到底,所有的一切落实到了金钱的数额上和什么时间交款的具体实施上。
吕凡感到挺乏力,在这方面,他是真得佩服智得昌。商人用金钱玩转世界,这真是个令人叹服的道理。
最后,厉秀兰和他说的很清楚,“你将20万现金拿来,我就签字!”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敲响了她们家的房门。厉秀兰没动,吕凡去开门。门开处,让吕凡大吃一惊的是,门口站着亭亭玉立的夏露。慌张中,吕凡又想关上那扇门,可夏露已从容地推门面进。
进门后的夏露,先是甜甜地叫了声:“嫂子!”又回头和吕凡说:“吕哥,我们智总叫我来给你送一张现金支票。他说,叫你开好借条。”说着话,夏露从她的坤兜里拿出一张支票,那上面是智得昌和吕凡说好的20万元。
屋子里的人,不管是厉秀兰还是吕凡一时间都有些转不过劲来。厉秀兰想不到吕凡还有这一手,20万就在眼前。她不管这钱是谁送来,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送来。她只是在心里想,这20万就要是她的了。她一把抓过,仔细看了上面的数额,她对夏露说:“夏秘书,我就不麻烦别人了,就请你去银行把这20万给我求出现金改成存折。”
夏露笑容可掬地说:“嫂子,这最好还是你去,存折是要设秘码的。”
厉秀兰发现夏露说的有理,就穿上鞋召唤夏露:“夏秘书你陪我,我自己弄不明白。”
夏露跟厉秀兰而去,临出门她给吕凡一个眼风。
吕凡坐在沙发上,象看一出戏剧一样,看着夏露的出现又看着她和厉秀兰的离去。等那单元的防盗门在两个女人的身后“哐”的一声关上的时候,他才仿佛从戏剧中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吕凡,模模糊糊的潜意识中智得昌就是这出戏剧的导演。但此刻,无奈的他只能听从这位导演的安排。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盒烟,他将那烟点着,再一次地环顾这幢他曾朝夕生活过的宅子。他心中的情感挺复杂,他不记得那位高人说过,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一半以上的人能成为伟人!可惜,这永远是不可能的。人生就是那么短暂的几十年,它最容不得的就是错误。错误一旦形成,要想纠正它就要付出代价。这代价究竟有多大,谁都无法预料。
吕凡闲着无事,拿起厉秀兰扔下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出现的画面竟是南宫燕,她正在播报本市新闻。电视中的南宫燕穿着一个圆领的西服,长发披肩,两只湖水般的眼睛正看着吕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