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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民警(3)

车门一开,竟然是秦忠卿。阳光下他意气风发,一脸的灿烂。看样子,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次事件受到什么打击。一件休闲茄克装,敞怀露出里面的圆领衫。坚硬凸出的胸肌,让人感到普通的圆领衫下面饱含着力量。腿上一条板式裤,脚下一双361度篮球鞋。走起路来风风火火,踩在地上发出“嗵嗵”的声响。沿着太阳城门前的大理石台阶,他几个箭步就跳到台阶之上。

秦忠卿无暇旁顾,另外他和范荣并不是太熟。公安太大,人员众多。再者,范荣从检察院调来时间不长。因此,秦忠卿带着赵明,简直地奔向一楼大厅。

这一来,可引起了范荣的兴趣,她心中想:“他来干什么?闹事?道歉?还是想做什么?”

范荣不想走了,她也是为了公安负责。如果闹事,她就即时制止,如果是别的什么意思,也是她这次调查的范围。因此,她挥挥手示意保安,她不走。

也就五分钟,秦忠卿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从大厅里走出。也许,他就是这样的汉子,天大的事压不倒的汉子。

带着赵明钻进他们的桑塔那,秦忠卿亲自开车。发动机一声轰鸣,桑塔那驶出太阳城,迅即融入了麦凯伦大道上如潮的车流之中。

范荣来了兴趣,这个重案支队长又来干什么呢?她转身又来到大厅,走近吧台她问道,刚才来的那个人来干什么?

吧台上收账的服务员回答:“阿姨,他是来还钱的。他欠我们一瓶酒钱,给我们拿来了。”

“是那瓶路易十三吗?”

“对、阿姨!”

24

刘铁军没有入睡,他睡不着。这当然是由于当前繁多的事情,同时也缘于妻子的一个电话。

妻子朱筠是一个很好的外科医生,医术精良,知书达理。她在电话中说:“我不能同意你的建议,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去川江。你要好好想一想,你在这样的时刻,我怎么能不在你的身边?我是你的妻子,我有我的责任,我的责任就是照顾好你。既然你已经做好准备,那么我就更不应该选择逃避。小芬可以留在她的姥姥这儿,我必须去。”

隔着千里电话线,刘铁军仿佛可以看到朱筠白皙的面孔和坚定如宝石般的瞳仁。他知道妻子性格,既然她决心已下,他还能说什么呢?

孩子放在姥姥家,也好,毕竟这要安全得多。

来到川江大半年,他始终在默默的观察,结论在观察中已经做出。

他知道,警察是个特殊的职业。那里有新闻,那里有热点,那里就有警察。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会映进观众的眼球,尽管有时他不是主角,可他仍然存在。理解者少,误解者多。比喻范荣,一个公正而廉洁的检察官。今天调查回来她就向刘铁军做了汇报:秦忠卿属实在太阳城闹事,打碎了一瓶路易十三。好在其知过就改,今天送还了酒钱。说着话,她将调查材料放到了刘铁军的眼前。

刘铁军由片警到刑警,又到过预审,几片材料的卷宗,他几眼扫过。然后,他问道:“你查过秦忠卿是为了什么到太阳城的吗?跟随秦忠卿的还有一个刑警,他的材料你取了吗?不能因为是我们的同事就忽视了这一点,他同样是证人。另外,更重要的一点。那瓶酒是卖给谁的?是哪个桌的客人要的?你核实了吗?”

刘铁军态度温和,可语言十分的犀利,一环接一环的问话让范荣目瞪口呆。这个自认为业务能力超强的昔日检察官,面对刘铁军的询问彻底感到无言以对。特别是调查用酒顾客的问题上,范荣暗暗责备自己,疏忽,绝对的疏忽。这可是本案的关键,到底存不存在喝这样酒的顾客?时间可是没到饭点啊,大厅里客人也是不多。

可是,到底范荣也是很有涵养和具有自我调解能力的人。她启齿一笑说:“刘局批评得对,这是一个重大疏忽。明天我们再去一趟,重新调查一下。”

刘铁军说:“不好调查了,吃饭的客人不会有底可查的。时过三日,无法再找了。这样吧,秦忠卿既然赔偿了酒店的损失,事情也就算不上什么大事。个别谈话批评一下,这件事就算了吧!你看如何?”

范荣点头同意。

“这样,你就和他谈一次,借机问一下他们是为了什么到的那儿。然后,告诫一下他们,没有什么任务轻易不要到那些地方去。我们当警察的处事要谨慎,我们没有注意别人,可以别人已经注意上我们。”刘铁军做了结论。

他不是袒护秦忠卿,刘铁军从来不袒护自己的干警。但是,没有错误也绝对不能让自己的警察背上包袱。

对于太阳城,刘铁军早有耳闻。这一次,于克又将秦中路的供词向他做了汇报,他对太阳城已经有了更为深刻的印象。某种意义上说,刘铁军他已经感受到了这一事件的背后,他已经悟到事件的背后有点什么。

进入川江,他看到了这座城市的飞速发展。他也注意到了这座城市的另一面,大江东去,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发展的同时难免会有人乘机崛起。这些一个早晨站起来的暴发户,他们的财富有多少合法的成份呢?从常钰到黎元昊,他们的能量早就超出他们正常的经营范围,某种意义上他们甚至能左右川江的政治和发展。他们不但经济上有超强的实力,而且,社会上有丰厚的人脉关系网。触一发而动全身,他们神经敏感的很。你还没等采取什么措施,他们就可能反制于你。联想秦忠卿事件,刘铁军心中就有一个疑惑。为什么江鸿均突然走进他的办公室,这绝对不是无缘而来!他是轻易不表态的一个人物,为什么这次他的立场这么鲜明?

一个干警,无非是打碎了一瓶酒,虽然这酒价值不菲,也不至于闹到市人大。从范荣的调查看,秦忠卿并没有闹事,他和服务生是偶然相撞。损失的只是一瓶酒,其它的东西一切完好无损。他知道秦忠卿,以秦忠卿的拳脚,如果真是闹事,太阳城绝不会只是损失一瓶酒。

公安局长即不能充耳不闻也不能偏听偏信,他必须具备很强的理解力判断力分析力。

那么,这事件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他站着玻璃窗前,前面是灯火辉煌的川江,后面隔着一道围墙那是人们称之为局中之局的刑警总队。此刻,那里也是灯火通明。公安大楼已经是熄灯了,可那里灯火依然。这不是别的什么原因,是他们的职业使然。

刑警必须和罪犯同步,他才能有效地打击犯罪。沉沉的黑幕下,会有多少犯罪在实施?刘铁军即使身为公安局长也无法去预见。可是,揭开黑幕打击犯罪却是他和他的警官们永远压在自己双肩上的责任。这责任不可推脱,它必须融化在一个警察的血液中,成为他职业道德的重要基础。

公安大门前闪起了一盏红灯,那是一辆警车驶进。大门缓缓开启,警车直接驶向后院的刑警总队,车上跳下几个刑警,押着一个疑犯。

刘铁军完全知道,秦忠卿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刑事警察。就是这样一个警察,遭到其他人的诬陷完全可以理解。可是,江鸿均为什么对他成见颇深?没经调查就要给其停职反省。

他不怕什么黑恶势力,他也不怕什么得罪某些人。当警察就要一往无前,如果被一伙流氓所吓倒,那可是绝对的耻辱。因为,国家赋予了你权力,你却没有勇气去执行这个权力。那只有一条路,卷起铺盖回家。

可是,对于江鸿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是名义上的同事,工作上的副手,他与你无时不在。如果,他和你貌合神离,他和你同床异梦,那是非常可怕的。如果,他和犯罪分子沆瀣一气,那就不仅是可怕了。而且,是具有极大威胁的一件事。共和国的大厦能否倾斜?政权能否稳固?

他们要是给犯罪分子头上撑起一把伞,普通的百姓?人们正常的生活?能得到保证和稳定吗?

他想起那封上访信,想起第一次与黎元昊的见面。回忆的结果,他想起了一个叫常钰的人。语言不多,喝了一杯酒就匆匆告辞的人。原来,他们都是江鸿均的座上宾!

透过现象看其本质,秦忠卿被黑的事,刘铁军越想越不简单。

秦忠卿抓了一个毒贩,又从那个毒贩的口中掏出那么多的犯罪事实,以及揭露了长刀帮和太阳城的重重黑幕。结果,毒贩翻供,秦忠卿被黑突然一起出现。这是孤立和偶然吗?

是江鸿均打上门来还是太阳城打上门来?江鸿均难道是替太阳城在说话?刘铁军的潜意识,人们常说的第六感观是这样在他的心中向他提出了疑问。

于克、秦忠卿这样战斗在一线的同志,应该得到支持,公安内部决不能不干的整干的,此风决不能长。想到这儿,他将手中的烟蒂狠狠地摔在地上。他的心中有个计划,他想在刑警总队成立一个打黑办公室。他来任主任,而于克为副主任。此刻,他想再加一个副主任,那就是秦忠卿。

想到这儿,他抓起电话拨响了于克的办公室。果然是于克接的电话:“刘局,什么指示。”

只从上次为了太阳城,二人敞开心扉一谈,二人的感情也似乎有了变化。于克看到他也不那么拘束了,电话中的声音也很随意。

“你来一下。”刘铁军放下电话,眼睛一扫,看到了墙上那款他亲手书写的条幅:为警一任。那天于克指着他问道:“刘局,是不是还应该有一句话。”

“什么?”

“安定一方呗!”于克笑着说。

刘铁军笑而不答,再也没作任何解释。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于克推门而入。他有些兴奋:“刘局,报告你一个好消息。那个无头的尸体有点线索,我们正在具体落实。”

“好,不错。这样的案件不破,我们公安没有面目来面对川江的百姓。”刘铁军也跟着高兴,他指着面前的皮椅说:“坐,我想和你商量另外一件事。”

于克听到刘铁军如此说,在他的椅子上正色坐好。

刘铁军将刚才的想法简单地说了出来,最后说:“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这毕竟是个临时性的组织。最需要的就是协作,同志之间也有有默契和没默契的,能合作与不能合作的,你坦诚地谈谈你的意见。”

于克好久没有说话,他的嘴唇翕动,半天说了一句:“谢谢刘局,谢谢你对刑警的支持,谢谢你对秦忠卿的理解。”

听到这样的话,刘铁军觉得有点文不对题,他在等下去,他还是想听一听于克对于打黑办公室人选的意见。可是,很久却没有了下文。刘铁军抬眼观察于克,没想到,于克看着他的眼圈有些发红。刘铁军明白了,他站起来,踱到于克的跟前,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说道:“放心吧!让干工作的人昂起头来去工作,这是我一个当局长的起码的职责。对于贪赃枉法的警察,对于玩忽职守的警察我们不能姑息。可对于真正去干工作的警察,我们要是不保护,那我们的工作靠什么来进行?”

刘铁军说得也有些动情,他也当过基层民警,他也知道工作中的难度。他的这些话也是有感而发,也是他的心里话。

这话感动了于克,他年纪不大,可思想仿佛很深沉。轻易间,很少见他对某件事情表态,更是很少见他能高谈阔论。除了对于疑犯的审讯外,于克的言语并不多。他细长的眼睛像没有波澜的湖水,他的心思像个难测的深潭。即使是江鸿均对他也有讳莫如深的感觉,因此,江鸿均很少过问刑警的事。

“刘局,秦忠卿是我们刑警中的佼佼者。就是我们现在的刑警总队里,那么多的大学生也无出其右者。如果,我们不能让他这样的刑警来发挥他的专长,引导他的工作热情,我们当领导的就是失职。更不能无事生非,动不动就停职。”

于克突然之间感到遇上了知音,他面对刘铁军一股气地说了这么多。

刘铁军笑了,他再没正面回答于克,而是说道:“打黑办公室成立之后,你们要先做好预备工作。这预备工作是什么呢?那就是积极侦察,搜取证据,所有的一切要引而不发。尤其是我们现在掌握的聚信堂和长刀帮,轻易不要动他们,动者一网打尽,彻底清除。我们决不干打草惊蛇的蠢事,我们要对历史负责,对川江的人民负责。一个优秀的刑警,一定要记住铁案如山这句话。并且,要弄懂其中的含义。”

事后好久,于克都没有忘记刘铁军这段推心置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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