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鼻子堵得慌，喉间有些刺痛，大概是着了凉。身上的衣服有些潮湿，没有换。
扑面而来就是月伊贱兮兮的脸，他伸开五指在我面前摇了摇：“嘿！不认得我了？”
“就你？扒了层皮也认得。”苍一肩膀把月伊顶到了一边，“闪开点，碍眼的笨狐狸精。”
月伊翻翻白眼没搭理他，继续用那贼兮兮的语气跟我说话：“可可呀，昨天真是太勇猛了，玩儿****不说，还扒了魔界老大的衣服，嚷着要他陪你睡，我·的·天·呐！把夜染给吓得啊…”
我这才有点清醒，哦这是魔界啊我以为是哪呢，昨天淋雨淋得我浑身湿了，大概是夜染怕换衣服尴尬就直接把我放床上了---------慢着！！！！
“陪…陪陪陪陪我睡是是是怎么回事？！还还还还扒了他衣服？！”我被自己雷到了，这真的是我吗？你确定不是从外面找了一只母猩猩干了这些事然后强加在我头上？哎哟不对我好像在骂自己…咦这不是恋离的一贯作风吗你不要吓我！
不过我确实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觉得冷，就死命拉着夜染的衣服把自己包起来，好…好像还梦见恋离躺在我旁边，我就把头枕在她肚子上，把胳膊环住她的腰睡觉…不这是梦是梦！绝对是梦！
但这种念头在我看见地上躺着夜染的衣服时，咔嚓一声碎成了渣渣。
“咳。”夜染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一身玄色衣裳。苍立刻就拖着月伊出去了，顺便还关了门。
于是我尴尬了。
昨天我那样…他没把我掐死大概是我的运气吧。
“昨天我不是故意扒你衣服的。”
“…”他的脸黑了一层。
“更不是故意要你陪我睡的！”
“…”
夜染的脸更黑了。
我只好心虚得把目光移向窗外，登时愣住：“咿？外面？”
依然是大片的彼岸花，却不再有魔兽出没，不再有晦暗的天空，取而代之的是蓝天白云，竟然还有个太阳，乍看来竟不比仙界差。
“太黑了，很压抑。”他同我站在窗边，“喜欢吗？”
我猛点头，幸好他侧脸看着外面看不见我眼里涌上来的泪。
悄悄把眼泪憋回去，我轻声说，“我可以…久住几天吗？”
“随意。”
他淡淡道，然后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物什：“你的。”
之后转过脸去，不再作声。
我一怔，接过去，是一只玉猫，栩栩如生。
等等，它怎么在他手上？
我盯着他。
“昨天你睡着的时候嘟囔说有东西咯着你骨头然后就摸出来扔了。”他觑我一眼。
“哦。我还以为…抱歉…”看来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不看什么都没有的身子。”
啥！！我大怒，又不敢吼他，鬼都知道万一把他惹火了会死得连渣都没有。
手中温润的玉猫，又是一件旧物。
我低头用手指轻轻描着它的轮廓，心底的疲倦又涌了上来。
默默看了夜染一眼，赤红眼眸隐隐有一股波澜。
昨天雨中我下意识叫的那一声“沫绝”，不知有多伤他的心吧。
胳膊一甩，白光一闪，它就不知道落去哪了。
夜染望着窗外一愣，慢慢回头看我。
“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平静地说。
我都对自己的平静觉得讶异。
“我想出去散散心，行吗？”
“…嗯。”
我不敢在魔界散心，就仙魔双方现在的情形而言，用不着把夜染惹火，我就会死得连渣都没有。
……
蓝空碧如洗，淡淡的鸟叫声，源源不绝。路边街摊叫卖声此起彼伏。街道上熙熙攘攘，百姓苍生一片和乐景象。
我和夜染一言不发地在人群中穿行，不时吸引些佳人玉郎，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都习惯了。就算不说话，我也不觉得尴尬。
河边的花树下，我坐了很久，这里的人很少，那边的街声听起来很遥远，所以显得格外安静，就像被隔在世俗之外。
我看着树上不知名的碎花随风纷纷扬扬飘落在水中，如命运般流向看不见的远方。
惜人间，幻生幻灭，似水忆难追。
我对现在的悲叹觉得可笑，任花自飘零水自流罢，想那么多做什么。
深呼吸，心里不怎么压抑了。
我活动了一下，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太久，骨头都有点僵硬。
我坐在这里，比很久还要久吧。
因为夜染躺在我旁边的树荫里睡着了。就好像铺着一张绝世名画。睡得恬淡安静，让人不忍打扰。
他一身黑衣，衬得肌肤莹白，柔和清浅的轮廓被树间斑驳光影笼了一层浅浅金边。乌发迤逦，其中飘了几片花瓣，好像落了几点雪花，映得长发如泼墨一般引人注目。找不出任何不足之处的脸上，眼睑安静阖着，长睫拉伸出纤长的影子。
我继续看河里的花瓣。曾经对他的怯弱和小心，早已经消散了。
心里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安心，满足。
甚至是…幸福。
假使有个人愿在自己身边，即使没有只言片语只是跟在身边默默陪伴，我也觉得是一种幸福。我很容易就有幸福感，恋离曾说我这是心小，随便给点东西都能填满。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呆了这么一阵，直到一阵喧闹声打破静谧。一帮小孩子吵吵闹闹地，跳进河里嬉戏，也许是怕河心水深，就在河岸部分捉小鱼小虾，摸河边润滑的卵石。
我看着那一群小孩笑闹，不知不觉也勾起唇角。
旁边的男子动了一下，缓缓坐起。
我看那群小孩捉鱼虾，饶有兴趣。
不回头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离开也不会多说什么，就是这么习惯也不知为何。即使闭着眼我也能想象出他坐在我身边的样子：背倚着树，曲起一条腿，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膝盖部位，有几簇头发垂在肩处，其余的顺滑地披在背后。不时落下的花瓣，总是有落在身上的一些，他也懒得理。
我回头，他的样子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我不由得咧开了嘴笑，也不知道为什么笑。
他看着我，狭长双目如寒星点玉，熠熠流辉。然后伸出好看的手，向我肩膀放去。手指不无意间扫过我耳边的发丝，痒痒的，并没什么不自然，不像沫绝碰我时的周身僵硬耳朵都红透了。
“别动。”
他低声说。我就真的一动不动，很快就看到他慢慢收回的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绿乎乎的圆滚滚的…毛毛虫。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尖叫一声，然后瞬间弹开。
“夜染大人～”那胖毛毛虫居然娇声娇气地叫了他一声，蠕动了几下。那种娇气我不想形容，更不想形容一只毛毛虫的蠕动。
夜染沉默，把那毛毛虫往远处一丢，一声女人的尖叫声随着抛出去迅速低下去然后消失，由此可见他扔得有多快多远。摔得那毛毛虫够呛。
真可怜。
可能是我的尖叫加上毛毛虫精的尖叫太过惊悚，岸边的小孩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回头盯我。
我尴尬了，然后立即栽赃给夜染，手指着他一脸无辜：“他！”
小孩们又齐刷刷看向夜染。
夜染没追究我的行为，只是对小孩们一笑，那笑容，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容貌俊美妖魅。
倾城…
是可以用来描述男子外貌的吧？
如果男女都可以用“倾城”来形容面容极美的话，那他简直就是一笑倾城。
泼墨山水画一样，远处隐隐的山头，近处粼粼的河水，一群孩子立于河岸，看着他，均呆住。
河边花树下，他黑衣黑发，却不显突兀，反而格外干净圣洁。
脑海中，绽出朵朵素雅芳华。
成了我灵魂深处，一缕长长的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