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在党校当老师认识了一位特别的学生。
那时他快40岁了,工作干得不错,但学历不高。于是和那时许多基层干部一样,考取党校来提高。不久就传出一股话来,说他是领导特意安排来学习的,一毕业就要委以重任。两年中专学习很快就结束了,大家都为自己的分配忙碌。这时班里又有话传出来,说他年青时有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当青工时曾经偷过工厂里的东西。每天见他铁青着脸,作为他的老师兼朋友,我心里也很为他难过。因为从他嘴里没听到任何辩白的话,就以为人们说的是真的,既为他惋惜,又替他担忧。
他像一只不会捕鼠的猫,悄没声地去了一家已成一盘散沙的工厂。两年以后,工厂起死回生。他被委以重任当了县长,我也从县城调往省城,从那以后,就很少能见到他,只是偶尔在报纸电视上看到一些他的消息。
1999年的秋天我外出开会,在咸阳机场候机时与他的一个同学相遇。因为有将近3个小时的等待,便坐在那里忆起了旧事。我的这位学生说了一句让我大吃一惊的话:多年前的那件事情,发生不到一个月,真正的小偷就抓住了,与他无关。那是有案可查的。分配的时候有人故意翻出旧事,用意不言自明啊。等到事情查清楚了,他已经没地方可去了,只能到那家散架的工厂。
我能理解翻他旧事者的用心,却不理解他三缄其口不为自己辩白的行为,但我很钦佩他,能胸怀冰炭。今天,我想讲另外一件真实的事情给他听。
在日本有位纯净的修行者叫白隐,乡里居民都认为他是个可敬的圣者。在白隐住处附近住着一对夫妻,他们有一个漂亮的女儿。这个女儿的肚子后来一天比一天大,父母就急了,逼问之下,女儿说了两个字:白隐。怒不可遏的父母就去找白隐,大师不置可否,只是若无其事地答道:“就是这样吗?”
孩子生下来后送到了白隐这里,此时他已是名誉扫地。可他不但接受了孩子,还每日在冷嘲热讽中乞讨婴儿奶水和其他用品。一年之后,年轻的妈妈终于向父母吐露了真情:孩子的父亲是鱼市上的一个青年。
她的父母找到白隐去道歉,请他原谅。白隐依然若无其事,只是在交回孩子时,轻声说道:“就是这样吗?”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
白隐的德行赢得了更多、更久的称颂。
故事讲完了,我的眼前浮现出学生兼朋友的一张脸,坦然、淡然,他摘下眼镜向我说:“就应该这样。”
话虽如此,但似乎太简单了点。真的就应该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