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扬还没回来,带班的肖海燕交给何晴一个超刺激的题材。何晴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一个女人,到节目组里投诉老公在外面有了小三儿。关键是,她和小三儿还认识。小三儿知道了老婆给电视台打了电话之后,居然也打电话过来了,声称要“捍卫爱情”,要到电视台和老婆当面对质,让全国观众给评评理,到底应该谁滚蛋!
何晴一听这个选题就傻了,她掂掇了半天,跟肖海燕磨叽:“肖老师,这个题目您还是让有经验的编导做吧!我怕自己不行。”肖海燕温柔地问何晴:“你怎么不行?”何晴说:“我怕又像上次录钱乐乐那期似的控制不住局面,在演播室大吵大嚷……”肖海燕更加温柔地问:“那上次收视怎么样呢?”
何晴说:“我知道,收视高,可是……”
肖海燕坚定语气说:“我就要收视率!如果她们要打,你尽管放手,就怕她们不打!”
何晴吸溜着凉气就出来了。没奈何,她硬着头皮约两个女人中间的老婆,那个叫黄诺的见面。何晴的意思是做个先期采访。以往采访当事人大都约在当事人自己家里面,这个黄诺,从电话里听,声音很年轻,娇滴滴的,跟何晴约的地点也很洋,是一个酒吧。
知道何晴要去酒吧见当事人,陆洋洋来了精神,很积极地要求同去。何晴约好了时间,想着天气热了,又带着陆洋洋,决定打车。陆洋洋拉着何晴说:“坐我车去!回头直接给你送回家!”
两个人来到停车场,陆洋洋让何晴在门口等着,说车在里面停着。何晴看着陆洋洋摇曳生姿地往车库里面走,车库三个保安齐刷刷地把眼神都黏在她身上,还有一个微笑着跟陆洋洋打招呼,看样子是车库保安的头儿!
何晴还有点奇怪。刚来实习的时候,王里问过何晴开不开车,说如果开,得自己找地方停,因为车库是对内的,像何晴这样的实习生台里不给办停车证,车多位少,很麻烦的。这陆洋洋是怎么把车停进来的,何晴可就不得而知了。
正想着,一辆亮红色的跑车迅雷般地杀过来,猛然停在了何晴面前,把何晴吓了好大一跳。车窗滑下来,陆洋洋戴着硕大的墨镜笑着招呼她:“上车啦!”
何晴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参观跑车。何晴不懂车,但是她的手拉开车门的一刹那,感觉到丝般的柔滑,那手感跟流线的车型很有效果地结合在一起。坐进去,感觉像坐在了地上,视野顿时低了下去,真有种要贴地飞行的感觉。
何晴惊讶地问:“这是你的车?什么车?这么酷!”
没错,车里面真皮的装饰到处透着贵气。陆洋洋一路是开着音响过来的,里面许巍的歌声很有质感,仿佛他就站在何晴面前,一对一地、近距离地给她们两个人单独演唱。
陆洋洋的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法拉利。”
何晴再是车盲,也听说过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她禁不住摸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内饰,由衷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法拉利啊!那要多少钱呢?”
陆洋洋轻碰双唇:“一百多万。”
何晴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连最起码、最应该有的不平衡、仇富的心态都没有了!在那一刻,何晴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对方跟你年龄、学历、各方面条件都差不多,你骑自行车,而他开了一辆夏利,你会不平衡;你骑自行车,他开宝马,你会仇富;你骑自行车,他开法拉利,就没啥了。因为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何晴很真诚地感慨:“你们家真有钱!”
陆洋洋享受着法拉利引擎带来的响动,很平和地说:“我老公给我买的。那年看车展,他说看上哪款就送我。我就要了这辆!可是后来才发现,真不实用!”
何晴完全不能理解富人的烦恼,还傻乎乎地问:“怎么不实用?”
陆洋洋皱着眉头抱怨:“你看北京这破交通,走哪儿都堵。我这车停哪儿都招来一堆手印子,都是有人又看又摸的。油也不好、保养起来又麻烦……我跟我老公说了,今年过生日再给我买辆一般车吧,买个底盘高点的,省得一过大公共就觉得有山头儿压过来!”
何晴点点头,也是,自己现在就觉得坐地上了。“那再买辆什么呢?”陆洋洋又笑了,说,“姐姐,你觉得是宝马好还是奔驰好?我老公说年轻女的开奔驰,不好看。你说呢?”
何晴摇手:“我真不知道!我就知道,要是有人问我要哪辆,我肯定说都行!”陆洋洋笑了:“我想要辆宝马X6,那线条,倍儿好!个儿还大,看谁还敢别我!”何晴根本不知道宝马X6长什么模样,反正自己离四个轱辘还有好几年的距离,就更甭说宝马了。
陆洋洋轻车熟路地开到了和黄诺约好的酒吧。大下午的,酒吧里的灯光全是暗的。何晴一个劲儿往里看,才看清楚最里面的桌子边上坐着一个女孩,看见她们进来了,款款地站起来。何晴走过去,说:“你是黄诺吧?我是电视台的何晴。”一指身边的陆洋洋,“这是我同事,小陆。”
黄诺笑着打了招呼,坐下了,问:“你们喝点什么?”何晴客气地说:“不用了。咱们先说说你情况吧。”陆洋洋也坐下,没吱声。
黄诺染着黄色的头发,穿着黑色低胸的紧身裙子。她往前探了探身,雪白的乳沟和半个乳房让何晴一览无余。何晴替她难为情,可黄诺很坦然,说:“其实特简单,就是我老公跟我认识的一个女的好上了,现在不回家了。”
何晴问:“那,你找我们是希望达到什么效果呢?”黄诺从桌上的LV包包里拿出一根烟,点上,幽幽地说:“也不想怎么着,就是想在电视上说说,解解恨!对了,那女的一会儿也到!”何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有点紧张:“她为什么也来呢?你叫的?”黄诺吐出一口烟说:“她给我打电话,说也找你们了。我说那好啊,今天约了电视台的记者,那一块儿说吧!”何晴极力掩饰自己的不解,问:“你们之前是不是已经沟通过好多次了?”
黄诺很坦然地说:“对呀!我让她滚,她不肯,反过来让我滚!凭什么我滚?”
何晴担心地问:“那你干吗还让她一起来?这要是说得不对,你们又起纷争怎么办?”
黄诺倒是很大度地安慰何晴:“何记者你放心,我们家里的事还是有分寸的。两人一块跟你说,还省得你跑两趟呢!我们这也是为你着想,大热天的,多累啊!”
黄诺满口“我们、我们”的,让何晴觉得她跟那个小三儿好像已经是一家子了。
黄诺掐灭了烟,特老到地对何晴说:“我先跟你介绍介绍情况吧!我跟我老公认识一年了,他是做汽车的,有卖有修。我是一个白领儿,我们公司年会的时候我拉着我老公去了,结果我那个同事,就是一会儿来的那个,成艳,就和我老公勾搭上了。然后成艳就从我们公司辞职了,两人就傍上了。我是后来发现的。
“其实我知道,她不就是看上我老公有钱吗?羡慕嫉妒恨!我老公是不错,长得也好,还趁钱。她没插上一腿的时候,我老公每个月都给我买礼物。我用的包儿、首饰,都是我老公送的,全是名牌儿!我买东西从来都是只去国贸。现在倒好,改送她了!
“现在呢,我老公不说离也不说过,我跟他说了我们俩要上电视,他就跑了。说是出差了,谁知道!”
何晴一边听一边记,不知道该提什么问题了。陆洋洋在一边,看着黄诺带来的LV,又看了一眼黄诺脖子上一条钻石链子,突然问:“你这项链是阿玛尼的新款吧?”
何晴不知道陆洋洋为什么问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黄诺顿时面带笑容,说:“对啊!我老公在国贸给我买的。”
陆洋洋又笑着问:“我能看看吗?真好看!”
黄诺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下来递给陆洋洋,说了一句:“你……小心。”陆洋洋根本没接,只是在黄诺手里看了一下,笑着说:“我不动了,就是想看看。好看!”何晴赶紧岔开了话题,陆洋洋突然说:“何晴姐,我渴了,你想喝什么?我请你!”黄诺识趣地抢着说:“我来我来!你们想喝什么?”何晴看着陆洋洋眼神里有话,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就说:“我要一杯白水就好!小陆你……”陆洋洋说:“我要一杯鲜榨芒果椰奶!这家酒吧就这个好喝!”黄诺赶紧起身到吧台。何晴悄声说:“你忍一下不行吗?一会儿我请你喝水!”陆洋洋坏笑:“偏不要你请!”
饮料还没来,“小三儿”就来了。这个穿得更张扬:低胯的热裤,短得已经不能再短,连耻骨都能看到了;上面的吊带背心闪闪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头上顶着一顶棒球帽,上面的标记让何晴一下想起了陆洋洋那天海外订购的Gucci包,如果没认错的话,成艳这顶帽子也应该是Gucci的。她的包好像也是Gucci的,金色的,很好看的样子,提带上还带着大大的一个金属南瓜状的鬼脸儿。陆洋洋也看见了,她又笑了。
跟在何晴身边这些日子,陆洋洋的穿衣风格已经收敛很多了。超短的热裤、辣裙基本上都不穿了。电视台的普通编导们通常都是休闲打扮,女编导一周也穿不了几次高跟鞋,因为这行当是要拼体力的。大热天的在外面采访,当然是穿得越舒服越好。陆洋洋也受了传染,今天出来穿了一件黑色T恤,上面有一个水钻的小熊,闪闪的,很可爱。下面的牛仔短裙,很阳光、很清纯,被何晴说了好半天“好看”。
这位小三儿,黄诺引荐起来很自然大方,说她叫“成艳”。两个人的平和态度让何晴大为不解,要么是这个世界乱了,要么就是她们已经修炼成精了,何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大奶和小三儿怎么能相见之后还如此平和。
成艳一落座就直截了当地问何晴:“什么时候录像?还需要我准备什么?”
何晴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当事人。之前的那些人,都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舍着脸去电视台。去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关心一个问题:能不能戴面具,把我的脸遮起来?其实编导们都知道这种做法是掩耳盗铃,认识你的,看身形、听声音就能知道你是谁;不认识你的,不用挡着也不认识。
可这两位,就一个意思:我要上电视!一点不掩饰。让何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