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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爱情和亲情,要哪个

直到严铮出现的那一刻,何晴的心才算放下了。

这次录棚和第一次不一样。第一次的时候,王里在何晴后面,有什么事,他都会不经意地提醒自己。何晴在现场看着,王里在导播间帮她盯着,何晴很踏实。而且现场的一切调度,等于都是王里在提醒她,一步一步要做什么。这次,何晴连林涵的影子都没看见。

一天录四场,何晴是第四场。这个时候,专家、主持人都有些乏了,精神状态不太好。主持人还要补妆。何晴看着上一场节目的编导收拾收拾就撤了,赶紧给场上的专家们递上矿泉水。三个专家翻看着提前拿到的文案,互相交流了一下看法。

调解员是居委会的王大妈,有一对儿女,指着严铮的情况对心理专家说:“刘老师,我觉得这女朋友有问题。一个小伙子,刚二十岁,大学没毕业,这女的看上他什么呀?”

刘老师认真地看着材料,抬头想了想,说:“主要是这个小伙子,我感觉应该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您看,单亲家庭长大,又是跟着母亲。这样的男孩子喜欢比自己大的、成熟的女性是有原因的。他们在内心中有一个形象,这个形象是母亲的投射,是不自觉的。”

何晴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知不觉地想到了严铮和他的母亲赵阿姨,有点入神了。后面一只手拍了她一下,她猛一回头,是主持人陈瑾,刚补完妆,过来看着她笑:“小丫头,你这选题不错。”

何晴没反应过来,“啊”了一下。陈瑾笑笑,何晴心里突然动了一下,他的笑很好看耶。而且,这一声“小丫头”让何晴心里暖暖的。陈瑾揉着太阳穴,说:“这回你还在下面?谁帮你盯导播啊?”何晴摊摊手,小声说:“没谁。我两边跑吧。”陈瑾奇怪地问:“王里呢?他没找个人帮你?”何晴更小声地说:“云老师把我调组了。现在我跟着林涵老师。”陈瑾皱了一下眉,既而又笑了,说:“那是锻炼你啊。一会儿你上去吧,导播室得有人,不然一会儿嘉宾哭了、突然有个什么动作表情的,没有导演在上面,谁帮你切啊?你上去看着,有什么需要的,就赶紧说。导播就按你要求的做。”

何晴为难地说:“那这里怎么办?”陈瑾笑着说:“有我呢!我这个现场导演怎么也比你有经验吧?

看不上?”何晴赶紧说:“哪有!我……不好麻烦您。您都录了三场了。”陈瑾笑着说:“没事!一会就是嘉宾上下场的时候你得在。谁要上谁要下的,聊上了后,你就上去,就没问题!完事请我吃饭啊,丫头!”何晴一万个感激,刚才一直怦怦跳的心这才算踏实点。赵阿姨已经来了,节目开始之前,已经坐在嘉宾跟前诉上苦了。何晴留了一个心眼,把赵阿姨和严铮的时间给约岔开了。赵阿姨早到二十分钟,严铮晚到会儿。何晴怕两个人没上场就吵起来,情绪一激动,保不齐严铮又跑了,这节目可就泡汤了。

严铮来的时候,节目已经开始了。赵阿姨正在上面说着儿子这点事,说到自己含辛茹苦,自己多么的不容易。何晴在导播室接到严铮的短信,一溜烟跑下来接他,一眼看见,他身边一个短发女子。何晴知道,严铮果然把女朋友带来了。

严铮看见何晴,表情尽量放松,但还是有点不自然。何晴主动打招呼:“你来太好了。我生怕你……有事呢。”

严铮没和何晴对上目光,只是有点紧张地用手一指身边的女子:“我女朋友。”何晴伸出手,女子也礼貌地伸过来,说了一句:“我姓秦。”

何晴脑子里迅速反映出了“秦香莲”,嘴上说:“小秦你好。你们请进吧。赵阿姨来得早,已经和专家先聊上了。你们跟我来吧。”

何晴早就想好了,让严铮来了以后就跟着自己去导播间。这样,严铮能听到妈妈在说什么,自己也能看着他,省得他跑了。两个人跟着何晴上了楼。导播间里,只有一名导播,然后就是何晴了。何晴拉过两把折叠椅,让他们坐下,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们导播间里不能喝水吃东西,你们将就一下。”

严铮没说话,小秦笑了一下,说:“没关系的。”这一笑,让何晴立刻对她有了好感。何晴也说不出来这感觉从何而来,但是就觉得这女子的笑容有些凄婉,还带着善良。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有时候很奇妙,就一眼,有人就能厮守终身,有人就懒得再看第二眼。也许,严铮和小秦,就是这一眼吧。

场上,赵阿姨一把鼻涕一把泪,所有的专家都没怎么吭气,好像达成了共识,让赵阿姨发泄完了再说。陈瑾对赵阿姨说:“您的儿子严铮今天也到了现场。刚才节目开始的时候来的,您先下去休息一会儿,我们先听听孩子的想法好吗?”

赵阿姨这眼泪立时就又下来了。陈瑾赶紧说:“有些话,我们知道你们在家里不容易沟通,今天您既然来了,咱们就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好吗?您先平静平静。”说完,陈瑾起身摘了话筒耳麦,就把赵阿姨扶起来,他一边走一边还向上面的导播间望了一眼。何晴立刻领会,赶紧带着严铮和小秦下楼。严铮的脚步有点慢,何晴一口气跑下来,在楼梯口等着,有点急。

严铮小声跟小秦嘟囔着什么,何晴看见小秦轻轻地拍了一下严铮的后背,对他说:“可能这真是一次机会呢。来了就进去吧,需要的话,我也去。”

何晴对小秦的印象更好了。

严铮走进场,就在刚才妈妈做过的椅子上坐下来。陈瑾也回来了,何晴匆忙之中来不及道谢,陈瑾说了一句:“在休息室。”就赶紧就位了。何晴看着小秦,有点为难地说:“要不,您先跟我再上去?一会儿主持人会叫您的。”

小秦笑笑:“您忙吧。这么跑来跑去的,不用管我了。我就在这看着,需要的话喊一下,我再上去。”

何晴心里说:“今天真是遇见雷锋了!”

严铮一上去就很严肃地对陈瑾和专家说,自己和小秦是真心相爱的。小秦是他实习的公司的一个小主管,严铮就喜欢她的善良体贴。严铮还说,自己向小秦表明心迹的时候很主动,但是小秦犹豫了一个多月才答应他。严铮说,自己还有一年就毕业了,现在已经开始实习,以后有能力养家。

心理专家刘老师和律师都劝严铮要关心母亲的感受。他们对严铮的表述不置可否,何晴听着他们的调解也明白,任何一个外人看待严铮这段感情都能看出不成熟来。她在耳麦里提醒陈瑾,说:“严铮的女朋友也来了,就在场边,让她也上来吧。”何晴还说,“她叫小秦,她一上来,专家就不这么说了。”

陈瑾听见何晴这句很孩子气的话,禁不住想笑,赶紧把小秦请了上来。

果然,没有戴面具、素颜的小秦一上来,立刻赢得了专家们的印象分。这个女子看上去蛮柔弱,很温婉,不像是带着什么目的。刘老师先问:“小秦,你能告诉我你之前的一段婚姻为什么会结束吗?”

小秦很平静地说:“我前夫出国了,不想再回来,就跟我办理了了离婚。已经有一年了。”

调解员大妈问:“那你觉得你和严铮合适吗?”

小秦沉吟了一下,说:“说实话不合适。”大家都愣了,包括严铮。小秦接着说:“我觉得委屈了严铮。但是我没办法。严铮刚来公司的时候,就是一个小孩。我们都喜欢他,很有活力,又肯干。但是我真的没往别处想。是有一次,我接了女儿来办公室加班,被严铮看见了,就一直帮我哄着女儿。后来他又问我家里的事……我觉得他对我同情的成分更大吧!”

严铮打断小秦:“不是这样!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严铮把头转向专家,“她不娇气,不造作,有爱心。开始我觉得她一个人不容易,周末加班连个帮她带孩子的人都没有。后来我发现她特坚强,特能为别人着想,现在的那些女的都特自以为是,特喜欢男的围着她们转。她就不这样。”

陈瑾由衷地说:“从小秦一坐到这,我们就都发现了,这是一个真诚朴实的女孩子。希望在休息室里看监视器的赵阿姨也能看到这一点……”

何晴猛然想起,赵阿姨一个人被扔在休息室里了。她撒丫子又往休息室跑,气喘吁吁地赶过去,推门,云飞扬居然坐在里面,正和赵阿姨聊着家常。

何晴扶着门框喘粗气。从小跑步就不达标,跑上一百米就要喘粗气了。何晴骂自己,以后要锻炼,不然在电视台这种费脑又费腿的地方,非得累死。

门推开了,云飞扬正在为赵阿姨开解:“您看,小秦这女孩挺好的。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严铮还小,一切都没稳定,又还没工作。自己以后怎么样还很难说,又找这么一个女朋友。可是赵阿姨,我得从外人的角度劝您一句,您说小秦有所图,她找一个现在还不挣钱的小男朋友,她图什么呢?我看,闹不好还得倒贴几年,得等着严铮能挣钱才能说以后的事。”

赵阿姨絮絮叨叨地还是那句话:“我把他辛辛苦苦养这么大,不容易啊……”

云飞扬好脾气地慢慢地说:“赵阿姨,这个我都理解。我也离了婚,也自己带着孩子,我特理解您。所以咱们就得想了,小秦是不是也不容易。您离婚了,是您的错吗?小秦离婚了,也不是她的错。带着孩子只会更辛苦,不能说明别的什么。现在两个人正是如胶似膝的时候,您越拦着,越是把两个人往一块凑。我要是您呢,就不管了,随他们去。严铮如果是一时兴起,过半年,不用您说,他们自己就散了。没准那时候小秦也会觉得不合适呢?您现在这个态度,让孩子更逆反,您说呢?一会儿我劝您也上去,跟孩子们说说您真实的、最担心的想法,然后听听专家怎么说。您就这么一个儿子,您舍得他不回家、跟您断了来往吗?”

何晴连大气都没敢出,要不是亲眼看见,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云飞扬会出现在这里、会如此动情地劝说一个嘉宾,还把自己离婚的隐私给抖搂出来。何晴仿佛又撞到了不该看的秘密,她犹豫了一下,赶紧蹑手蹑脚地又回导播室去了。

后面的录制很顺利。赵阿姨虽然没有现场就明确表态,但是沉默就是默许。小秦很懂事地向赵阿姨承诺:“以后我们会好好的,不让您操心;如果我们能走到一起,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对严铮好、对您好。”小秦还拉着严铮让他过去给妈妈道歉。节目在一片泪光闪烁中结束了。

送走嘉宾,何晴一个人在演播室里。耳边还回荡着刚才的声音,赵阿姨的抽泣、小秦的娓娓道来、严铮的辩驳、专家的劝说……一切好像都还在演播室里上演。何晴想一个人静静,想捋一捋思路,琢磨一下明天该怎么编这期节目。已经是晚上了,何晴揉了揉脑门,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机房熬夜了。她心里忽然有点伤感。她坐在刚才陈瑾坐过的吧台椅上,用脚在地面上划拉,一圈一圈地转着。她觉得脑子好像有点乱,不知道赵阿姨和严铮能否顺利和好,母子应该没有隔夜的仇吧!那严铮和小秦呢,他们能走到一起吗?看着他们最后含泪相拥,何晴顾影自怜地又想到了自己,自己比严铮还大一岁呢,什么时候能有人也和自己相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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