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铁衣眼见赛阎王拉着钱无名出去,心知二人有事不便让自己知晓,却也不以为意。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而已,若对方所谈为机密之事,又怎会随便告知呢?
郑铁衣笑了笑,稍稍活动了手脚,感觉之前所受之伤好了大半,除了功力尚未完全恢复,其他均无大碍。他本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想到赛阎王交代的话,便抬脚走出门去,欲往周边看看。
走出门来,是一个小小院落,庭间栽着几颗果树,地上种了几样菜蔬,绿油油长得正旺;墙根脚下随意放着几把木凳,两个六七十斤重的石锁,还有一个做工精细、小巧可爱的木马,不过看上去久无人玩耍,却也纤尘不染。
走出院去,眼前豁然开朗,又见到别样一幅景象!
原来这处小院建在一座小山之上,那山虽然不高,却也秀丽,入目处尽是古木苍苍,独眼前一片树木低矮一些,可以看到远处情景。顺势向山下望去,山脚下面,土地平坦宽阔,只见远远近近,方圆百十里错落有致点缀着数百房屋,房屋建设都大同小异;房屋之间,阡陌纵横,种了满满当当的庄稼,有绿油油的菜叶,有成片成片的水稻,有金灿灿的油菜花,有刚刚一人高的包谷;一些男男女女的成年人,在庄稼地里忙忙碌碌,却也悠然自得,有几人在田间相遇,便相互拉着手就地坐下,聊些家常;有些小孩在其间玩耍,或者牵着耕牛往山间草地走去,嬉笑声不断;隐隐间,在那男女老少的欢声笑语里,还可闻鸡犬之声;又时不时几只飞燕在空中飞舞追逐,身姿优美,当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看着眼前景象,莫不正是《桃花源记》所讲的,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避世乐园吗?一时间,郑铁衣不由痴了,心中原本有的怨恨、戾气,种种不快,也似乎变淡了不少,心下想到:“世间人为了种种缘故,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不惜杀人害命,却是为何?如此这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是更好?”
想到此处,郑铁衣怡乐性情渐起,便往院子一旁走去,却见一条蜿蜒小溪,沿山流下。而那小溪旁边,正有一条干干净净石板小路通往山下,便拾阶而下。
走了不远,那小溪到了一处,汇成一汪水潭,几个十来岁的小孩玩着裤腿、光着膀子,在里面嬉戏,看见郑铁衣这个陌生人到来,也不在乎,仍然自乐。
郑铁衣蹲在水潭旁边饶有兴致看了一会儿,又隐约听见溪那边有孩童呼喝之声,左右无事,便跨过那溪,往丛林里走去。
那丛林虽密,却少有荆棘,郑铁衣又走了不远,就见到七八个十几岁的孩子,在一处稍空旷一点草地上面围成一圈,中间两个小孩正在摔跤。其中一个十五六岁,身体六尺高矮,长得黑黑壮壮,两只手臂有成人粗细;与他放对之人,只有十二三岁,身穿粗布衣裳,脚踩麻线鞋子,头扎一根木簪,头发随意散披,模样俊秀周正,却不正是那个小诺?
只见那黑壮男孩按住小诺双肩,两脚胡乱勾踢,小诺便随意躲闪;两人年纪相差几岁,但相互较劲直下,年小的小诺却并不吃亏。那黑壮男孩久战不下,忽然一个转身,背对小诺,变为两手抓着小诺一条臂膀,就要来一个背身摔!
小诺哈哈一笑,双足一点,顺势跃起身来,便被“摔”了过去,却在黑壮男孩另一边稳稳站定。
黑壮男孩故技重施,背身再摔,这回小诺却不走老套,已然顺势腾身,但翻过黑壮男孩头顶之时,却忽然将身一屈,两脚迅疾踢在黑壮男孩肚子上,一双手拉住对方,奋一发力,却将黑壮男孩摔了出去!
黑壮男孩未曾防备,肚子上挨了两脚,很不好受,又被小诺借势用力一摔,便云里雾里飞了出去,刚好背部“砰”地一声撞在一颗大树上面,跟着又摔在地上,好不凄惨!
小诺将对方摔出,自己屁股落地,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拍了拍手,笑道:“大壮,跟你说了你摔跤帅不过我,你还不信!要不再来一次?”
叫“大壮”的黑壮男孩跳起身来,却是一点伤也没,只见他高声叫道:“不来了!不来了!咱们力气差不多,就是你这家伙精得跟猴儿一样,尽使小动作。不过愿赌服输,明天我给你放牛就是了!”
小诺摇摇头,笑道:“非也非也!君子斗智不斗勇也!不过,说好的给我放牛一天,这可不许耍赖!”
大壮高声叫道:“我哪一次打赌赖过了?”
众小孩均乐,一阵大笑,这才转头看见郑铁衣。
小诺快步跑了过来,笑道:“大叔,你伤刚好,怎的就跑出来玩了?”这家伙以为别人跟他一样,就知道玩耍,让郑铁衣哭笑不得。
郑铁衣笑道:“我看你们玩得高兴,就过来看看。”
小诺笑道:“大叔,等你伤好了,咱们一块儿玩儿!”
郑铁衣笑道:“好啊!”
大壮也走了过来,粗声粗气道:“这位大叔,你就是新来的那位大叔吗?”
郑铁衣道:“正是!”转而又道:“先前还未请教,这里究竟是何处?”
大壮道:“这里是赵家庄!”
郑铁衣奇道:“赵家庄?!我看这里少说也有数千人,只是一个‘庄’?难道,这里姓赵的人很多?”
大壮笑道:“那倒不是,反而这里姓赵的人很少呢!小诺就是姓赵,你问他好了!”
小诺嘿嘿笑道:“我也不知是何缘故。这里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十几家姓赵,而且血脉关系也远。但这个‘赵家庄’是祖上就这么叫的,我们也就这么叫了。”
说到这里,小诺看了看天,忽然叫道:“呀!快中午了,该回家了!不然爷爷要骂了!”
大壮等轰然应“是”,就准备作鸟兽散。
小诺又道:“大壮,今天不三不四这两个家伙没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午咱们去看看吧!”
大壮瓮声瓮气“嗯”了一声,和众孩子非一般散去,各自找到自己耕牛,回家去了。
郑铁衣问小诺道:“小诺,你放的牛呢?”
小诺嘿嘿笑道:“我的牛在不三不四那里呢!前天他俩跟我打赌爬树,都输给了我,就得给我放两天的牛!今天就结束了!嘿嘿,明天大壮给我放,嗯,后天谁给我放呢?”一边说着,一遍抓耳挠腮,看来是在寻思次日找谁打赌的问题。
郑铁衣摇摇头,笑道:“你们这帮孩子倒是有趣,不过,愿赌服输,也是好孩子!”
小诺正色道:“好男儿行于世,自然要一诺千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然,凭什么取信于人!大叔,我告诉你吧,我的名字就叫一诺,赵一诺!只要是我说出的话,就必须做到,哪怕是再困难再艰险,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都必须做到!”
郑铁衣正色道:“这些是谁教给你的?”
小诺笑道:“我爷爷教我的!大人们都这样讲的!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说着,拉着郑铁衣便往家走。
郑铁衣心里却另有寻思:“看来,这里不仅山水美,人心更美!只是,这样的赤诚男儿,如果走在尘世,却不知如何?”想他郑铁衣本就是急公好义的铁血男儿,对兄弟朋友向来是义气为先,未曾想,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境地!
郑铁衣摇摇头,不去想这些,跟着小诺往山上走。
走了片刻,又奇道:“小诺,你刚说的不三不四,却是何人?”
小诺笑道:“大叔,你说不三不四啊?这两个家伙是双胞胎兄弟,本名叫陈卜三、陈卜四,为了好记,我们就叫他俩不三不四了,嘿嘿!他俩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呢,不过都嫁人了!这两个家伙比我还大一岁呢!不过这两个家伙忒不争气,加在一起还没我厉害!”
这个小小的赵一诺,虽然年仅十二岁,却老气横秋、牛气冲天。不过,这个小家伙确实有些牛气的本钱,小小年纪,却有一身本领。郑铁衣心里揣测,小诺可能已经到了炼体的中层阶段了。
要知道,炼体九重,前三重为武徒,中三重为武者,后三重为武士,武徒、武者、武士又各有高阶、中阶、低阶之分。平常小孩,最早也就从十来岁开始练功,而炼体虽为修炼的初级阶段,要提升一级,少说也得用个一两年。小诺以十二岁年纪达到炼体中层,也就是武者境界,不说天赋异禀,也是比较出类拔萃的了。
一路上,果然看见山下劳作的人们正在陆续收拾回家,远近房屋都冉冉冒起炊烟,还有些农夫站在屋前屋后,招呼自家人回家用饭。小诺引着郑铁衣走进家门,刚好听见赛阎王走出门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郑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