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寂,想什么呢?”赵铁柱坐在客栈的屋顶上,一手提着葫芦酒壶,痴痴望着月亮。
名唤易寂的少年听到赵铁柱的喊话,微微眯了眯血红的猫眼,视线却离不开月亮:“也没什么,中秋了,感怀一下。”
那少年,便是当初突临蜀山的死神,只是,知道这层身份的人,除了他自己,全天下仅有两人,没想到春去秋来,竟已时过三年。
“咳!想那蜀山作甚!逍遥之道,岂能是那一帮只会固步自封的蠢货所以为的?”赵铁柱言辞愤懑,极为不屑。
易寂也是了解赵铁柱为何如此言语。想当年祭典自左音出关之后,朱南宫锁亚听说了白河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门弟子,承想锁亚的脾气与鹰获倒是极为相似,先开始愣是不信,自以为全是康机等人戏弄她罢了,第二天决赛之前便前去麒麟宫叫嚣白河愁,可白河愁那时正与易寂交流规则与易寂原本的位面世界,怎会理会锁亚?这倒是锁亚吃了一个昨日还是个外门弟子的闭门羹,这可成何体统?锁亚心中羞恼怀恨在心,于是决赛之时,便将同样进入决赛的外门弟子赵铁柱,李狗蛋,王二狗三人下了狠手,显然是打压外门弟子消消心中的怨气。
本来赵铁柱等三人是在这场祭典中是有机会被蜀山四宫招纳作为内门弟子的,可无奈锁亚下手过重,伤了他们元神,损了根基,难以进修,前途截道,不得不黯然离场,无缘蜀山内门。
当然白河愁听闻此事后想为自己几位师兄讨教说法,可还不待白河愁动身,锁亚倒是先去惹了白河愁麻烦,手持灵器八方镜站立麒麟宫门前烟台,嘲弄这白河愁无胆识答应她。白河愁见是个女娃,不愿动手,只冷哼一声,锁亚便被白河愁的滔天气势压得跪地吐血。可这浩瀚无边睥睨天下的气势硬是惊动了蜀山掌门和四宫之首,五人立即瞬身来到麒麟宫前,只见得锁亚口吐鲜血,紧握八方镜跪在烟台上怒目瞪视白河愁,左音在处理好易寂后,随即到架麒麟宫门前,立于白河愁身后,略有疑惑。
众长老在前,皆为锁亚求情,左音询问白河愁后,了解事情前因后果,便冷目盯向锁亚,随后单掌一拂,光华一现,锁亚的伤势瞬间便全然恢复。可正当众长老高兴地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之时,左音负手于背,突然气势一出,锁亚就这般从原地猛地直直倒飞出了麒麟宫,所幸鹰获多加留意,脚下顿生云彩,终于宫外接住锁亚,出指定穴,化势为棉,待顿步稳立身形,定神观望麒麟宫门内,脚掌拖地竟是有整整一百八十步!锁亚目不见焦点,鹰获便知其元神虽然未伤,却恍惚不定,难以归神身形,但也终归没什么大碍,只需修养一段时间罢,想来也是左音念及鹰获同门情面有所保留气势,不似白河愁那狠人下手那么重罢了,只是日后如若再犯,恐怕不单单只是元神不稳这么简单了。而后左音望了宫外一眼,转身回步麒麟宫,拍了拍白河愁的左肩,低语几声,待麒麟宫门大闭,只留一句:“如若再犯,白河愁执法。”
自此之后,不曾见锁亚踏足麒麟宫半步。
“月光美景,不还有我们几人兄弟和酒么?去想那伤心往事图自个儿不痛快,切!你也真是!”李狗蛋摇了摇手中酒碟,递给一旁的王二狗。
王二狗本是躺在那屋顶之上,闻到酒味后弓身坐了起来,却不接酒碟,反倒眨眼微笑,指了指王二狗手中那酒碟,控气于空,释气引流,让酒水顺着王二狗的手指引导,晃晃悠悠流入口中。
酒过三巡,王二狗心满意足,放浪形骸,痴狂肆笑,其余几人瞅见王二狗如此也均是默契十足,大笑不止。
笑话一阵后,王二狗却又神伤,喃喃呓语:“两头丧家犬,一根闷棍,一只野猫,咱们四人还真倒是落魄!”
“啧!二狗!怎么说话的啊!”李狗蛋收回酒碟骂道。
“说谁闷棍啊!找削啊你!”赵铁柱扬了扬手肘。
易寂倒是不去理会,继续品着这白酒,难得白皙渗人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来,只是眼眸里的血红更加浓郁了些。
“老子酒品差!这里我最大!”王二狗脖子一粗,扯开嗓子道。
“嘿呀,说得好!继续吼!再给哥儿几个嚎个痛快!反正酒在我这。”李狗蛋眼神轻蔑,拿走酒瓶子起身朝易寂走去。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诶!别介!诶!哥!你别走啊!”王二狗瞬间态度十分认真地保持跪姿,语气诚恳地说道。
“怪老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一个鞋子从对面的窗户丢过来,正巧砸在那王二狗脸上,二狗也是酒劲太重,不及躲闪,这一下膝下不实,便栽倒在一边。
其余三人皆是略微汗颜,均是不敢出大声,赵铁柱猫着身子爬到王二狗身旁,拿走那盖在王二狗脸上的布鞋,可此时看向王二狗,对方竟然是睡了过去。
“亲娘咧个儿,这布鞋催眠效果不错啊!”赵铁柱低声说道,又瞅了瞅手中的布鞋,“瓜娃子,江南真是好地方,说扔就扔,真气魄。”
“怎么,你也想被包养?”易寂摇着葫芦跨步走到赵铁柱旁边,一袭白衣,青丝秀发,倒在这月景下显得温婉如玉。
赵铁柱不屑,嘟嘴嘟哝:“我看你这野猫倒是容易被包养!”
“哈,从某种意义上我倒是不介意被包养。”易寂长吁一口浊气后说道,“可你们几个跟着我又何曾缺过钱?”
“这倒也是!”赵铁柱不置可否。
要说这易寂敛财的功夫也真不错,就说说去年那一次四人才刚出了驿站两步,易寂就叫下了保管钱袋的赵铁柱,说是赵铁柱把钱袋丢了,赵铁柱听易寂这么一说,反复搜罗,还真被说中了,这可没了办法。好在大伙各自身上都携带了零钱,总算是撑到了城里,可接下来如何打算,又让赵铁柱犯了难,可那时易寂似乎并不着急,催着哥儿几个把剩下的那一贯铜钱全取出来,一起去了城东的大三元。好家伙,一个赌场里冒出四个道士,这倒是新鲜事,赌场的执事只道是个男人就爱赌博,也就笑笑,那一次可没少让赵铁柱几人脸红。
赵铁柱起先以为易寂太年轻,总当对方是个天真的孩子,实在胡闹,可易寂总一副不知情绪的样子,动作又快,还没来得及阻拦,那小子就压了大小,更是让赵铁柱急得跳脚,可无奈赌场人多眼睛多,规矩放在那,后悔也来不及。
可那易寂运气还真是不错,虽然没压中大头,可这注也有小赚,至少没亏得血本无归,只是这场面实在尴尬,赵铁柱看人多不好发作,把嘴巴附到易寂耳边催着对方赶紧离去。没想到这小子不领情,猫眼微笑,又试试其他几个场子把式。
赵铁柱看易寂在赌场里闲庭散步的模样,起先是以为这小子原来没少往赌场里跑,可又瞧见易寂盯着那一个个把式,眼里流露的新奇感,敢情是个生雏儿!这倒是又让赵铁柱心里犯了疑惑,看不出个名堂。也罢也罢,就当是败一回家。
就当这赵铁柱心里边儿这么想,易寂早已是先上手玩上了,只是有赔有赚,参差不齐,赵铁柱只当是易寂手气好,之后便睁只眼闭只眼,直到出了大三元的帘布门,那一贯铜钱早换成了一袋碎银子。虽然不多,却刚好够用。
之后几次,兄弟几个缺钱了便又想着找易寂帮着解决,但几个人确实不愿再进大三元那种晦气聚集的地方了,便让易寂想点别的法子。易寂倒是洒脱,刚一出口便是坑蒙拐骗,几人自然是不会答应用如此伤天害理的方法敛财,易寂说既然是急着用钱,那便使不得常规的来钱方式,便寻思着帮着凡间的官府衙门剿匪。
说白了便是黑吃黑,修道之人本身忌讳害人,虽然整治恶人可使业果从善,却仍是得承担业力。易寂这家伙似乎并不在意,赵铁柱几人本就听白河愁说易寂只因渡劫失败,灵根尽毁,几人便有同病相怜之意,对易寂甚是好相处,可没了灵根也就无从修炼,他易寂修道为何?怕他什么业力!几人协商,便让这易寂试试,只是必要之时出手相助,并不参与,易寂也爽快,就这么答应下来。
若说实力存在差距,几人相处总不可能如此平等,无威不立,此次剿匪,便让赵铁柱一干人开了眼界。不过对付凡夫俗子,若说让赵铁柱几人解决,确实花不了什么功夫,可易寂已然成了凡人,实力可算是平平一般人,这便显得此事有了看头。
几人那时身上贴了隐形符,就站在易寂身后两丈远,只见得易寂贴了隐形符来到这山头首领面前竟是现身出现,倒让赵铁柱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而那首领也是个人物,凭空出来个人也不惊慌,冷冷对着易寂。
易寂开口与首领交涉,意思便是让首领自首退还山头,言辞凿凿,连赵铁柱怕是都差点被说动了。只是那首领心意决然,易寂的条件虽让他心动,却仍不愿表态,只是不知不觉间易寂的身子不知何时从眼前的地毯来到自己的身边,然后易寂手起刀落,首领至死都未曾感觉有丝毫的被杀的危机感。
不光首领,赵铁柱三人亦是有种暗杀是否完成的诡异感受,事后易寂从官府衙门里取出赏金时,几人方意识到这眯着血红猫眼的家伙恐怖如斯。
也正是如此,易寂的地位于这几人的平等才算真正建立起来,但易寂其实是知道在赵铁柱几人的潜意识中是……凌驾于这三人之上。
月光皎洁,几人就在这屋顶上闲扯着,可李狗蛋突然停下了手里的酒壶,死盯着东北竹林方向。
“不好!有鬼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