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响了,红喜立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空白。前方的李继业和三娃子倒在雪地里不知生死,远处的鬼子闻声已经快速向这边移动着,相信这声响就连远处准备换防的鬼子全能听见。
怎么办?暴露了,鬼子会打死自己么?还是俘虏呢?
红喜看到远处奔袭而来的鬼子,下意识的原地蹲下。这里虽然距离雷区很近,但鬼子只要不靠近是绝对看不见有人藏在这里。但李继业他们还在那边,生死未卜,恐怕就算活着遇到鬼子也没有生的希望了。
四个鬼子端着枪叽里呱啦地乱喊了一通,但碍于这片雷区,他们也不敢轻易开火。一直走到不远处,几人竟然停住了。
为什么他们不过来?红喜仔细观察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制作这片雷区的时候还没有下大雪,地上他们有自己的标志。而现在所有的标志都被大雪覆盖了,鬼子也不敢贸然闯入。从红喜的角度看去,李继业和三娃子应该被雷崩在旁边的沟壑里,鬼子的角度未必能看得清楚他们。
鬼子们又冲这边喊了几声,其中一个端起枪来想要开火。红喜心下暗道:坏了,如果开枪再打中几颗雷,李继业他们的境地就更危险了。
就在担心的时候,忽然瞧见方才三娃子抓的那两只兔子竟然跑到他们脚下,其中一只又继而向雷区蹦去扑在积雪里,又使劲向下拱了拱身子,然后一声轰响。
四个鬼子面面相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赶忙抓住还没跑进雷区的兔子,然后说了些什么便离开了。
按理说小小的兔子是没有能力引爆地雷的,但战争年代各方面的军需未必配备那么齐全。日军这边压力式的雷数不多便安装了一些绊线地雷。这样的地雷很容易被过往的小动物引爆,从而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一只兔子救了两条人命,红喜心中默念着:感谢山神爷爷,感谢兔祖师爷,你们的大恩大德,红喜日后定当相报。
见鬼子们走远了,红喜立刻站起身来向李继业他们靠过去。果然看见两人正落在雷区旁边的沟壑里,李继业没有动,三娃子正微微抬头想要窥探虚实。
“你们怎么样?”红喜压低声音,快速从山丘后面跳进沟里。
三娃子转过头来,脸上已经沾满了黑灰。看到是红喜,拖着哭音道:“大哥哥踩到雷了。”
是李继业,难怪他一直没有动静。红喜使劲将他翻过身来,瞧见地上已经满是殷殷鲜红,看起来煞是扎眼。红喜奋力扒开李继业的衣裳,鲜血已经染红了白色的衬衣。
“不行,要赶紧带他回医院。”红喜从自己衣服里撕下几个布条绑在李继业的伤口处,而后负在自己的背上,“你怎么样?能走吗?”
三娃子只是被弹片划伤了胳膊倒无大碍,有些害怕的像日本人那边看去,见他们已经生起火来准备烤兔子了,这才松口气努力站起身向外面移动。
李继业是个男人,且身高体长,重量自然比王政委重得多。红喜费劲力气向前挪动,只是不过短短几十米,便累得走不动了。但是如果把他放在这里,即便没有冻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的。
红喜想了想,将战地医院的详细地址告诉三娃子,要他先去搬救兵,然后将李继业安顿在个避风处,自己则寻找材料做雪爬犁。可惜刚下过大雪,材料也不是那么趁手的,红喜找了半天只能做个很窄的爬犁。她艰难的把李继业放在上面,自己则用衣服撕下来的布条绑在上面奋力地往前拉着。
大概是晃动的缘故,李继业缓缓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红喜在前面拉自己,四肢在雪地上拖着。他倒是不觉得疼,只是感到很冷很冷。
因为雪爬犁不够宽,李继业一半身子在外面,自然拉起来很费力。红喜却也不敢停下,猛然觉着爬犁轻快了,转脸看去他已经掉在雪地上。
红喜赶忙上前查看情况,发现李继业微微睁着眼睛,说话的气息很小很弱。她凑上前去,急急地问:“你疼吗?李长官,哪里不舒服?”
李继业的嘴唇已经变得毫无血色,他挣扎地吐出一个字:“冷。”
红喜看着后面一排粉红色血印,有些发愁。现在三娃子有没有到战地医院还不知道,说不定自己跑了也未可知。再这么下去,说不定还没到人就被冻死了。
瞧见李继业就要闭上眼睛了,红喜有些发急地上前摇晃着他:“李长官,您醒醒!现在绝对不能睡,您一定要醒醒。”
李继业又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双眸里的目光已经散淡,看起来情况不妙。
红喜停了停,麻利将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来,裹在李继业的身上,然后努力将他拖回爬犁上去。
山风越来越猛烈,红喜只穿着单衣,她却忘了寒冷。不能让李继业睡着了,否则一定会死。在这深山中,不知道睡过去多少人。
“山里的雀雀哟,快到咱妹这里来,这里有小米呀,吃了不想走哟……”
红喜顶着风努力唱出曲调,唱过两句后,又转身看看李继业,瞧他不动弹,大声喊着:“你不能睡啊!一定要醒醒啊!”
李继业虚弱地抬起只胳膊,来回晃晃,表明自己还醒着。
有这样走了一个小时,红喜的速度越来越慢,几乎是拼劲了最后的力气,终于听到“滋啦”一声,布条断了,红喜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努力爬起来,转身去看李继业,瞧见他似乎没有动静。
“李长官!”红喜跑了过去,瞧见李继业闭着眼睛,没有回应,“李长官!!李继业,你醒醒!”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山中寒风的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