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长安来了两个乡巴佬
韩昭池和李勋寒暄了片刻，对马成嘱咐了一番，便随着皇上进宫去了。
皇上和全京城百姓的挚诚迎接如同一阵和煦的春风，浅柔地吹拂着数千将士的心，几千名士兵受到了方才这番鼓舞之后，顿时精神振奋。受的伤仿佛一瞬间便痊愈了，那些受伤的焦虑万分的心灵也暂时得到了安抚。
小水看着这些或老或少的或许现在看起来残败不堪，曾经却是声震整个大陆的士兵们，心想韩将军怎么一个人跟着皇帝走了，却没有对这些士兵有个安排?
马成理清韩昭池先前嘱咐的一大堆话，重要的事务不少，琐事也是繁多，最终他按照自己的认识，把它们按重要程度分了个类，逐个来做，首先便是安顿好水氏父子二人。他驱马来到大撵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位韩将军点名重点安顿的中年人，两名军人敏锐的眼光互一交汇，立马就各自清楚了对方的斤两，水边军对此毫不在意，但马成却清楚地认识到这名男子的强悍实力。出于韩昭池的嘱托，也出于本能的油然而生的敬佩之情，躬身行了一礼。
然后说道：“在下马成，韩将军奉圣上特诏进宫赴内宴，临走之时特命我全权负责二位的安顿事宜。”
水边军打量了一番这名虽然样貌普通，却自然有着一种特别的气质的年轻将军，估计着他也必定是上过前线，杀过敌，心生出一股亲近感，嘴角扬起不自觉地微笑，拱手道：“劳烦马将军。”
马成回以一笑，回头对着自己身后的下属士兵们下令：“所有长安卫城将士听着，我大唐镇北军负功而返，乃我大唐之幸。我将士们，请亲人回家！”
卫城士兵们听令后，便快步向后走进队伍里，对着每一个士兵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抱于左胸口，用军人特有的雄浑有力的腔调说：“精忠的帝国将士们，请随我们入城罢！”
于是，所有的镇北军将士，便跟随着这些卫城兵向长安城前进，走完这段路，便能得到渴望了不知道多少时日的温润生活。
这不是过场，也不是什么特定礼节，这是从几百年前唐帝国开国时便流传下来的一个习惯：前线士兵一旦退离前线，撤回京城，便需要卫城将士集体邀请，这种活动就被称作“请亲人回家”。
小水疑惑，心想着你们只是一群守城的士兵，又不是上阵杀敌的前线部队，能做点什么？但看了这一幕之后，顿时又被震撼了一番，对军人的崇敬之情更加浓郁。
水边军看着他这傻样儿一直苦苦憋着笑，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大笑了出来，一巴掌拍到小水脑门上，道：“你个小屁孩儿，这就把你吓到了？瞧你那****样儿。”
小水这次没有恼怒，因为他发现一件可喜的事，道：“老东西，老水头儿？你变回来了啊！”
“变回来？我之前变成什么了？”
“哈哈哈——你之前变成了个大****！”
老水又是一巴掌拍下，这次被躲了过去。老水大概是恢复了原状，小水倒很是高兴，傻乎乎乐了起来。
马成看着这对活宝一样的父子，笑着摇了摇头，表示着无奈，说道：“我的手下会安顿其他将士，你们二位就请随我来吧。”
浩浩荡荡地队伍，再次加快了速度向前行进，和上次不同，这次他们的步伐显得更是轻快，每前进一步，心里的那份被阴郁恐怖情绪笼罩多日的而刚刚才露出来的喜悦之情便浓郁了一分。
进城！进城了！进京城了！小水脑子里早就发热了，这时候是真的要进去京城了，去看看他无数次梦过的京城，在现实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大倒是真的很大，里面会有很多好吃的吗?这里的人是不是很有钱？
伴随着无数个积压在心里多年的疑问的不断涌出，先行的小水、老水、马成三人便已经来到了城门下，近距离一看才发觉这城墙比刚才远距离看起来要高太多太多，若是有人从上面跌落下来，指定会把全身的骨头都摔成碎片。
说来也是有趣，不久前还全部涌集在城外的数万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回到了城里，又迅速恢复了平日正常的样貌。
叫卖声，居民有了矛盾的争吵声，富人家责罚犯错的丫鬟的斥骂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珠宝店里翡翠的莹莹翠绿，街道上富有的大胖子脖子上大金链子的灿灿金黄，贵人家小女儿跑跳着随风舞着的长裙的抹抹粉色……映入眼帘，五光十色。
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挑着担子的小贩，押送着马车的车夫，腰上佩着宝剑象征自己尊贵身份的青年男子，和隔壁小媳妇儿有所勾搭被老婆发现而被满街追着跑的中年半老男人……
……
看着这些画面，水中云兴奋地过头而显得有些不正常的平静，扬着眉头，奋力睁大着双眼看着眼前这些夺目的画面，心里发出一声声赞叹：这地方怎么能这么有人味儿啊！这地方的人果然很有钱啊！这小丫头长得真乖巧啊……
但这些，实际上就是长安城的平常面貌，只是今天来了他这个不同的人。
马成看着他那呆滞地模样，吓了一跳，想要问问水边军这小孩儿到底怎么了，一扭过头竟发现水边军竟也是同一副模样，双眼冒着光，双眼瞪大得眼珠都快滚出来，双手竟然还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马成顿时凌乱了，被水边军这猥琐的模样恶心得胃里直冒酸水，心想道：这活脱脱就是两个乡巴佬进城啊！心里有些愤愤然，想起韩将军嘱托必须好好安顿这二人，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愤懑顿时消散，只剩下无尽的无奈。
水中云不淡定了！因为他长这么大所有的记忆都只是停留在浔城那座小城里，哪里见过生活气息这么浓的场景，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金链子，浔城那小地方哪里去见着生的这么俊秀的小姑娘……他就是个乡巴佬。
水边军也不淡定了！十年前重伤，自己都以为自己活不下来，却意外获救，伤好以后就下定决心在浔城平平淡淡地过完此生，却没想到十年后再次回到了熟悉的长安城，熟悉，也未必熟悉！十年的小城市井生活，竟让他逐渐忘却了这种繁荣，生活气十足的感觉，实实在在地成为了一个二度乡巴佬。
马成只能忍着心里的不爽，咳嗽了几声。水边军从这短暂的白日幻梦里醒了过来，看着一脸无奈地马成，又看着还是那副呆滞样的小水，心里也生出同样的厌恶感，一巴掌拍在小水天灵盖上。小水也缓过神来，大概是由于兴奋过头了，竟然丝毫没有因为头顶传来的疼痛而生气，反而顿时眉开眼笑，眼角还溢出了几滴泪水，叫喊道：“水老头儿，这……这……这，这就是京城啊！真……真……真是比我想象的还大啊！果然像你说的那样，长安城可是真牛逼！”一兴奋过头，话都说不顺溜了。
马成心想，你这什么爹啊，净教孩子这些话，形容长安城也用这种词汇，真是够猥琐的！
水边军看出马成表情里藏着的那一份不屑，轻咳了两声，拉过来小水，道：“额……真是失态失态，马将军莫要见怪。”
马成看着他那副突然变得镇定的脸，听着突然变得入耳的话，心里暗讽道：装什么装！还装的有模有样的！
也难看地赔了个笑脸，道：“二位如果缓过神来了，就跟我走吧。你们二位的安顿之处在城里南边，还得绕不远呢！”
老水拖着小水默默地跟在马成后面，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这本来很平常，却让他们二人觉得很有趣的市井场面，不多时便来到了位于城里南部的客店。
还没等马成作一番交代，水边军却抢先说道：“这里不错，我们很满意，多谢马将军的安排，着实妥当，真是极好极好……”
小水一看他这幅臭模样，便知道他心里一定在打着什么龌龊的鬼主意，这是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的。
马成一路上已经习惯了他这幅无耻模样，无奈地笑了笑，竟觉得有些无语，还是客套了几句：“不客气，韩将军嘱托，我一定得办好不是。二位暂时安顿在此处，不多时韩将军就会亲自来拜访二位。城卫工作不能停下，我就先告辞了。”
老水刚想无耻地也客套几句，却见马成根本不想听，早已经走出去了数十步。
见马成走远，小水再也忍耐不住，既好奇又兴奋，他知道每次老水表现成这样子的时候，总会有些有意思的事，急切问道：“快快快，快说，又有啥有意思的东……”
话还没说话，老水便是两拳招呼到他的头顶，严肃道：“不该问的别乱问，我真是累了，必须要要进去睡觉去了，好几天没好好睡过了都。你小子要睡觉便睡，不睡觉最好别乱跑的，妈的惹出了事我不会趁人我是你爹！”说完便扭头向客店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嘟哝着什么。
小水差点没气的喷出火来，咯了一口痰吐到地上，满脸不爽，低声自语道：“哼！老东西比狐狸还狡猾。”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突然一计上心头，生出说不出的兴奋感，竟没控制住笑出了声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