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真的已到了那种境界?”方百花小心翼翼的问道。
楚飞溅艰难得起身,方百花忙上前将他搀住不至于再次跌倒,“没错,十二年前我屋师尊交手时就隐隐约约的觉察到了,到如今我等费心费力解开枫儿体内的五脉封印之术,我才笃定师尊已经迈入了那个境界,只缺一步登天了。”
方百花将楚飞溅扶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一瓶黑色小瓶子,倒出几一粒晶莹剔透的药丸给他服下,顿时香气四溢,歆人肺腑。
楚飞溅泛白的眉心舒了舒,用着几乎起褶得笑容说到:“师兄,三百年了,这抱元归真丹你倒是舍得拿出来了,就算当年你几乎被打废也没见你自己服用,这次为了枫儿你倒是舍得拿出来,不过,师弟我还是有负重托。”说完稍有恢复的面色不觉又失落了几分。
方百花点了点头,目如寒星,方才是楚飞溅乱了心神,以至于自己未来得及顾及到叶枫。此刻当他静下心来,已经发现了不妥。
癸水神宫,乙木神宫,丁火神宫,戊土神宫金门上的封印均已破去,唯独庚金神宫确实丝毫不见动摇,巍峨不懂,稳如昆仑山。而且叶枫的体内神宫竟然还氤氤氲氲的飘荡着一缕绿紫色的神韵。
“这是方才神剑镜花水月留下的。”方百花自语,“若不是有这柄神剑,恐怕我等三日人今日非力竭而伤不可。”
小洞天之内一片寂静,就连方才怒吼欲将方百花撕碎的冥尊也归于平静,洞天安稳如常,似乎冥尊的心情并未因为楚飞溅的没事而起伏太多。
叶枫此刻神归太虚,宛如置身一片静谧的世界,无花,无操,亦无树。唯有五道绚人夺目的光芒纵横飞错。
道道琉璃神光纵横之间倏然五座巍峨壮观,金碧辉煌的神宫突兀的出现。神光柔和,叶枫并不感到如何的刺眼。
癸水神宫内,海浪滔天澎湃有声,如九天银河狂泻不止。
乙木神宫内,郁郁葱葱之气缭绕期间,假以时日,勤加修炼定会将乙木神宫修的圆满。
至于丁火神宫,戊土神宫,依旧朦胧一片,仿若混沌除开,清浊未分。
庚金神宫……
楚飞溅发间丝丝白发在方百花的眼中尤为醒目,体态瘦削,甚至连原本星彩潋潋的双目斗失去了那份光泽,宛如一个普通人。时不时的咳嗽两声,方百花心中一片苦涩与懊恼。
原本楚飞溅就有暗伤,自己的师尊自己了解,由不得别人点触自己的逆鳞,更何况还是忤逆自己的血脉,将白帝城一城之帝的颜面至于何地?因此,那是白帝对楚飞溅已经动了杀心。
也许是师尊到最后留了楚飞溅一线生机,不过却是不管不顾的打入剑冢,这与死又有何区别?
也许师尊是借冥尊的手让楚飞溅得以生机再现,可是,师弟的暗伤为什么又会拖的这么久?
绣花的白袍暗自生香,悠悠荡荡,方百花暗自伤神:跟了师尊如此多年,终究还是不知几许,或许师尊当真有说不出的苦衷吧。
“师兄,你以宝物青莲给我续命,可是有些不值了,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楚飞溅忽觉胸口有异,这才法觉一道栩栩如生的青莲印记赫然与自己血肉相连,正为自己提供着生机。
方百花一怔,似乎没理解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师弟。
楚飞溅咳嗽了一声,找着个地方坐下,微喘道:“不瞒师兄,我自十二年前被种下暗伤,生机日渐枯槁,就连冥尊都一筹莫展,好在借助冥尊的这座小洞天才得以压制缓解,这一次我本抱着必死之心未师妹的孩子做最后一件事情,可是终究还是师尊棋高一招,活着也可以说师尊惊为天人,迈出了那一步以至于最后我等所作所为功亏一篑。”眉宇间说不出的萧索惆怅。
方百花看了一眼由自昏迷不醒的叶枫,叹了一口气,似乎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师弟,你我无需自责,正所谓成事在人,某事在天,我等已是尽心竭力,以后的事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师兄所言极是,现在唯一不妥的便是枫儿第五神宫的开辟,庚金神宫,师尊的这道禁止着实强大,也可是师弟我修为不够,以至于到了最后一步无以为继。”
“师弟,你本命剑心已碎,无力回天,今后你恐怕……”方百花一言至此,却也是再也说不下去,对于白帝城中子弟来说,剑心修来不易,一旦损毁或者受创,都会累及自身修为,非数年苦修不得圆满,更何况眼前的这个憨厚了数百年的师弟为了情之一字,断了自己今后唯一的道路,剑心湮灭,甚至连孕育剑心的五大神宫都枯竭不再,朝夕之间,判若两人。
楚飞溅微笑,似乎更久没有这般的笑了,这笑意里确实饱含着另一种意思。“师兄,虽死无憾。不过这枫儿一日不迈出神宫境,我便不会作贱自己,我要好生活着,我要等着看枫儿带回师妹的那一天。”
方百花心绪万千,眼前这般的凄苦人。如果不是那人的出现,师弟与师妹倒是一对金玉良人,可就是不懂了,为什么师弟你当年却是错过了师妹?是你的懦弱?还是你对师妹的宠溺?想到这里,方百花心中不觉有些几分怒气,师弟有时候太过优柔寡断了。
“师兄!”楚飞溅道:“不知其余几位师兄可否能替枫儿破去这庚金神宫的封印?”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眸此刻竟然亮起些许寒星,“师妹自幼便是我等看着长大,都对师妹关爱有加,或许……”
方百花摇了摇头,“师弟,你难道还不明白,师尊怎么可能再许别人出手?唯你破例尔!”顿了顿,踌躇片刻又道:“师尊这次也想借枫儿的事情探一探你的心思,是否能向他认个错,好让你重回白帝城。”说完,方百花意味深长的看着楚飞溅。
沉默,楚飞溅初闻此言,心中一片温暖,如三月和煦的春风吹上心头那般舒适。
“师兄,烦您替我给师尊问好,飞溅不敢忘师尊的养育之恩,自小我本就凄苦,饱受饥寒,盼着有一日会有人将我救出脱离苦海。没想到就在我七岁那年,师尊开了,微笑着问我是否愿意跟他走。我知道,但我也看得出来师尊的不平凡,看得出别人在面对他时的那种胆战心惊。师兄,你知道不知道被人践踏在脚下的无奈与自卑,以至于到后来的愤怒,不甘,直至麻木?”陡然,楚飞溅抬起头,暗淡无光的双眼隐约泛出丝丝血红,略觉狰狞。
方百花心中一惊,自己与这个憨厚的师弟已相处几百年,也自是与他最为交好,也深知其内心淳朴,待人宽厚,没想到今日他却与自己道出了过往,那时候自己问及他的过往,他总会憨厚一笑,说道是师尊带我上山,仅此而已,久而久之自己也就将那些事情拋诸脑后。
仅仅是一瞬,丝丝血红的双眸复又如常,楚飞溅揉了揉眉心继续道:“我接住了师尊伸出的那只手,宽厚,温暖,令我安心。待到师妹的出生,我怕师妹被人欺负,或者摔藤了,吓着了,便在她蹒跚学步得时候一直形影不离,每每一个树影的身后,或者屋角,我都会静静得看着她,甚至她小时候经常去诉说心事的那条山涧小溪,直到那天那时那人出现。”
“那时候的他已经名传天下,师妹无法自拔,我也曾找过那人,甚至拔剑相争,可到最后终究成全了他们,没想到最后却是那样得结局。师尊仅仅因为那人得身份而勃然大怒,浑不似当年救我,养我的师尊,甚至在师尊的眼底我竟然看到可不屑与蔑视?师兄你说可笑不可笑?原来被我一直奉为天人的师尊也有如此失态!”楚飞溅神情飘忽,有些失常,“那种眼光我怎么会忘记!!”声色俱厉!
方百花悠悠长叹,道:“人无完人,师尊终究也是人,师弟你唐突了!”最后一语暗合清心咒,如天雷滚滚,在楚飞溅耳边犹如晨钟暮鼓,心神一震荡漾。
犹如大梦初醒,楚飞溅顿觉心力交瘁,无力道:“师兄,你且带枫儿离去吧,不过须得将神将镜花水月留下,你我都了解师尊,万万不可再将此剑呈于师尊面前了。”
方百花闻言并未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楚飞溅暗自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师之恩情未忘,奈何人情冷暖,我等心灰意冷,但求借天一隅,此后潦倒余生!”
话语毕,方百花眼前景色一转,石门剑道人赫然跃目,只道冥尊将自己二人逐出,神剑已不再,想是方才冥尊将剑留下了。
这样也好,方百花心中道,等到枫儿能够回来得时候自然也会带出这柄剑。
背起依旧昏迷的叶枫,方百花回头悠悠一望,犹隔千山万水,孤冷冰寂。
师妹,你与他隔着千山万水,却都不曾将他对你的思念化作秋雨缠绵;
而我,与他,咫尺之间却有若千山万水,恍似冰雪涯间一枝苦寒白梅。
转身,渐行渐远,唯余几声唏嘘,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