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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看见了蚂蚁

事业有成的男人,天天忙着他的事业,业绩一路攀升。由于忙,他的时间,几乎全被工作填满了。他忽略了对妻子的承诺,对儿子的关爱,对母亲的问候。妻子要去十三陵水库看一看,那是他们最初发生爱情的地方。他答应:“好。”却一拖就是好几年。儿子提意见,说同学的爸爸,会陪着他们的孩子打乒乓球呢。他有点内疚,许诺:“等爸有空了,也陪你打。”却一直没有空。母亲在遥远的乡下,想他想得不行了,打电话给他。他正忙着,在陪客户谈事情。匆匆两句话,他就搁下了母亲的电话。也有不安,他想,等他忙过这一阵子,他会回去看母亲的。

他没想过他会失明。怎么会呢?他风华正茂,事业正蓬勃。是有先兆的罢,一些日子,他看东西模糊,眼前总觉有云遮雾挡着。他没太在意,简单地休息后,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妻子劝他适当放松一下,他说:“事情这么多,哪里能息下来?商场如同战场啊,你比别人少走一步,也许你就被淘汰了。”

那一天,他照例在电脑前忙碌着,眼前突然黑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他以为是错觉,使劲地晃晃头,闭着眼等了会儿,再睁开眼,眼前仍是黑糊糊一片。

医生的诊断,像给他判了终身监禁。医生说,视网膜严重脱落,导致的失明。能不能恢复,难说。

本是个生龙活虎的人,一下子两眼摸黑,时光如何安度?试着出门透口气,一步一步小心地寸着走,还是撞到了门框上。那一刻,他的心,疼得痉挛成一团。他躺在一个人的黑暗里,绝望地想,这个斑斓的世界,从此只他是个陌生人。

庭前白月光。妻子说:“月亮升上来了。”他头转向窗外,问:“月亮很美吧?”问完,却黯然神伤:月亮当然很美,可是,多少年没抬头看一看了?童年的天井里,他和母亲,坐在月下,母亲给他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小小的人,仰头望天上的月,相信那里真的有月宫。他问母亲:“我能飞到月亮上去吗?”母亲笑笑说:“等你长大了,就能。”他努力想母亲的样子,竟是隔岸的烟雨,雾茫茫一片。他忽略母亲,实在太久太久了。

母亲却不远千里奔来,握了他的手安慰:“我的儿命大福大,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囫囵欲睡时,听见母亲,在走廊上跟医生说话,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哀求,母亲说:“可以把我的眼角膜换给我儿子吗?”

他的泪,滚滚而下。他开始积极配合治疗,他知道,这世上,一个人的命,不但是他自己的,也是亲人的。

那是一个寻常天,离他失明,已一年多了。他坐在医院的花坛前散心,突然看见地上有一些小黑点在动,他觉得那是蚂蚁。可他不敢确定,他哪里会看到蚂蚁呢?他已与蚂蚁们隔绝太久。刚好有一个人经过,他拖住那人,指着地上,声音颤抖地问:“那是蚂蚁吗?”那人奇怪地看看他,看看地上,说:“是蚂蚁啊,咋的啦?”

那一刻,他只听见心在狂跳,天哪,我看见了蚂蚁!他掏出手机,按半天才把一串数字键按好,他语无伦次地告诉亲朋:“我看见蚂蚁了!”

他是幸运的,他复明了。余生也长,他不再把工作当做生命的全部,因为生命中,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陪妻子去十三陵,要陪儿子打乒乓球,要陪母亲说话。他还要留点时间给自己,好好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蚂蚁。

感悟心语

放缓生命的节奏,让疲惫的生命获得一点缓冲,体验生命的充盈与沉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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