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一个人,看他到达的时间,大概可以猜到他来自哪一个年代。
早到的,是上一代人;准时的,该有五十岁以上;迟到十五分钟以内,可能是三四十岁的;迟到半小时或更多的,大都是二十来岁的年青人;还有一种是约了人没踪影、不出现的,属于哪代人的常见现象?由阁下自行判断好了。
守时这个习惯,愈来愈难求,连我都自问不常做到。
重要的事,我坚持准时到。如做访问、上课、约了长辈……遇上闲事,如跟朋友吃饭喝茶上街看戏,人一松懈下来,时间就掌握不了了。
准时其实不是什么好习惯,正确的守时行为应该是早到。因为调校了准确的时间,万一运气不好碰上堵车之类的意外,就会变成迟到。所以,早到才是守时的正确态度。
自从有了手机,大家都忘掉了提早约定的承诺。到时再确定,赶不及就拨一通电话,从此世间便没了杨过和小龙女式的一诺千金。
我家附近有一所中学,每天早上经过时总会发现一个怪现象,就是八点学校铃声响起前,一辆辆出租车就像约定好了似的全速驶至,跳出来的尽是赶得气喘吁吁的学生,偶尔还会有几个老师。
第一次碰到还以为是学校考试什么的,渐渐发现原来每天都有人坐出租车赶在打铃前回校。
我读书的“咸丰年代”绝对鲜有人搭出租车上学,学校里每天总有迟到的人,但坐出租车出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习惯早到,上课前半小时便回到学校打球读报,昨天忘了做的作业还赶得及完成,几个死党碰头吱吱喳喳,上课铃响起前便开始了一切的社交活动。有些住得远的更会早一小时到校,在连门都未开的校门前闲聊,已经是友侪间的一大乐事。
渐渐地,因为交通便利、通讯科技发达,我们已经习惯了last minute(最后一分钟)的生活态度。没有惩罚的地方,如听讲座、看电影……迟到成了理所当然的动作,慢条斯理又大大咧咧进门的大有人在。
擅长教授危机管理的新世界传讯总经理关则辉先生,曾到各大学作讲座,他总结经验说:“每次演讲,准时到的通常是小猫三两只,十五分钟后才会陆续来人,二十分钟后,到场人数才会像点样。然后,讲座中段又会开始有人离座而去。”
我的经验也如是。
下午两点半的课,准时在座的通常是一两个高材生和守法守时的内地生,其他同学,起码十五分钟后才见影。有一回,竟来了个先头部队给我报告:“他们去了联福道(对街的校园)那边喝茶,刚埋单,要晚一点才到。”因为喝茶而荒废学业,对方还理直气壮,听者啼笑皆非。
据说我的下午课已经算不赖了,大学里的早课迟到和逃课问题更严重。
问道于树仁大学新闻系的主任梁天伟,他是我的前上司,一向以规矩严明见称。
他说,对付迟到者绝不能手软,姗姗来迟的臭骂一顿,然后一律把他们赶走。
前《读者文摘》老总潘少权也教我:“一见到有人大模大样地迟到进场,我就会中断讲课,因为他打扰了我的思路,我会当众请他离场,让他出丑,他不离开,我就不继续。”
他们的方法也有效,有的同事甚至订出规定:迟到十五分钟者当成缺席。于是,学生在十五分钟内赶到,但课堂还是要在十五分钟以后才能开始。
我大惑不解,都是十几二十岁的成年人了,为什么还不能自动自觉地看着手表准时上课去呢?
年长的朋友道出了端倪:“你不知道吗?这年代的手表是时装、是时尚、是潮流、是装饰,就是没了让人守时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