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砰砰”的拍击声，沉闷而急促。
咳，咳，咳！秦妈妈脸色大变，双手捂着头，一下子跌坐在椅上。
“妈，妈妈！你怎么了，怎么啦？”秦楚楚吓坏了，一把将妈妈搂起来。
“没事……没事。”秦妈妈倚在女儿的怀里，艰难地说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哥，你快去叫医生，快！”母亲痛苦的表情，让秦楚楚顿时忘了秦枫在此之前的可恶与不齿，急的大叫。
“不……用，妈妈真的没事，没事……”
秦楚楚知道妈妈体质比较虚弱，一直有低血压、低血糖的毛病，而且，妈妈大清早就赶过来了，肯定早饭也没顾不上吃。
“哥，你去买点吃的，还有糖。”秦楚楚略略地放下心来，俯下身，轻柔地说：“妈妈，让医生给你输下液吧？”
“不用，”秦妈妈生怕节外生枝多花钱，沉着脸，面对秦枫：“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好啊，这可是你让我走的，别到时又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说着，秦枫双手插在裤兜里，甩着头发，身子一晃一摇，扬长而去。
秦妈妈是欲哭无泪，只有无尽地叹着气，抚着女儿的小手，说：“妮妮啊，妈妈要是没有你，这日子真的是没盼头了。”
“妈妈……”
“你别听那个畜生的，不要担心奶奶的医疗费！妮妮既然下决心要离婚了，我们就不能用人家的钱，一分一厘都不行！”秦妈妈灰白的脸上，浮起了她往昔坚定的神色。
“妈妈，家里的情况我知道，而奶奶这边的费用，肯定不是小数目……我们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啊？”这么多年，家里的经济状况秦楚楚是非常了解的。爷爷奶奶一生微薄的积蓄被哥折腾殆尽，两位老人虽有退休工资，可因为他们是从企业退休的，退休工资仅够维持正常的生活。爸爸妈妈退休前一直是乡村教师，工资不高，平时俩口子省吃俭用，将女儿供到大学毕业，积蓄所剩无几。秦爸爸一倒下，别说存款了，亲戚朋友中还借了好几万块钱。那欠款，还是秦楚楚婚前将东方家送的聃礼一一偿还的。
现在的家，可以说是一贫如洗了。
秦楚楚觉得，自已已掉进生活的怪圈里了，脖上的绳索一道缠上一道，自已再拼命的挣扎也是徒劳的，只能让绳索越缠越紧。
这就是生活，让人无法自主的生活！
“妮妮，妈妈决定了，把朝阳小区的那套房子卖掉。”
“那全家住哪呀？”
“你哥那里不是有套二居室的房子吗？一家人先到那里去挤一阵子，以后的事情，等奶奶伤好了再说。”
秦楚楚咬住唇，扭过头去，不敢去看妈妈倦怠而坚毅的眼睛。她心里很清楚，秦枫的房子并不大，别说他不会欢迎家人去住，就是家人硬住过去的话，那秦枫是能让全家人过平和日子的人吗？不被他赶出去，也要被他活活的气死！
这条路，绝不能走！绝不可以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去受这个气，寄人篱下的。
“实在不行，我们去租房子，信义巷那边，听说租金很便宜，租房子花不了多少钱。”
这也不行啊，信义巷，秦楚楚曾经到过，整条巷是平房的建筑，许多房顶是毛毡遮盖，烂院破墙，整个城市，已很难得找到这么破旧的地段了。原房主早就迁出，现在住着的人，不是农村来城里的打工仔，就是生活没有着落的人群。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年纪越来越大，身体都不好，怎么能住到那种地方去呢？
不行！
秦楚楚一口回绝。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奶奶不管吧？奶奶的生命，总比生活环境和生活条件要重要得多，是吧妮妮？”秦妈妈细声细语地说，那庄重的神情，那慈爱的眼神，就好象是给心爱的学生上课似的。
秦楚楚的心，在一阵紧似一阵地抽搐着。妈妈在困难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坚韧，妈妈对奶奶的那份深情，妈妈对自已的这份无声的支持，无一不打动了秦楚楚！
妈妈为了奶奶，为了让自已清清白白地离开东方傲风，她宁愿去住破房，去过穷苦的日子。而自已，为什么就不能多为妈妈分担一点重担呢？自已与整个家庭比起来，孰轻孰重，傻子都能分得出来！
正在这时，一个护士轻轻地走过来，说：“你们是杨素月的家属？”
杨素月，是奶奶的闺名。
“是，我们都是……我是她儿媳，这是她的孙女。”秦妈妈忙迎过去，
“那好，赵主任请你们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说着，护士抽身就走。
从主任医师的办公室出来，秦妈妈的腿一软，整个身子都倚在了秦楚楚的身上。
秦楚楚连抱带扶，好不容易将妈妈弄到奶奶的病房外的长木椅上。
“妈，你别着急，奶奶不会有事的。医生都这样，喜欢把病人的病情说的严重些。”秦楚楚拧开赵主任给的一瓶口服的葡萄糖营养液，放到母亲的唇边：“妈妈，你把这个喝了。”
秦妈妈就着女儿的手喝了几大口，缓了缓气说：“妮妮，妈妈什么都明白。奶奶的伤势，赵主任说的全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了。试想，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被一辆飞驰而过的小面包车撞飞，直接飞出二米多外。别说是个老人了，就是个身强力强的年轻人，怕也是难卜吉凶吧？
赵主任刚才说了，奶奶全身多处骨折，内脏有出血的现象。最难办的是，奶奶的髋骨严重骨折，并且中间有一指宽的裂缝。照目前奶奶的这个年纪，让髋骨自身愈合完好的可能性较小，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置放人工股骨头。当然，这个手术要等奶奶的身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能做。现在关键的是，奶奶的颅内有大量的淤血，奶奶的头颅受到过重击，造成脑动脉破裂，引起大渗血，这也是为什么奶奶一直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
赵主任将奶奶的伤势介绍了一遍后，又用一种很同情的口吻说，伤者的费用可能会比较高，腹腔探查手术，开颅手术等等，再加上要输大量的血液……希望家属要有个心理准备。言外之意是，那预交的五万块钱是不够的，还不包括以后的那笔置放人工股骨头的费用。赵主任还说，假如想效果好一些，最好使用国外进口的，费用得八九万。既使用国产的，也要四万左右……
晕了，晕了！这样算下来，没有十几万是下不来的呀。可是，这让捉襟见肘的秦妈妈让哪去弄这笔钱？
“妮妮，妈妈决定了，卖房！”秦妈妈从女儿手里拿过瓶子，仰起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净，抹了抹嘴：“我想，你爷爷爷爸爸知道后，也会赞成妈妈的做法的。”
“不，不可以！”秦楚楚无力地挣扎着。她的心里很明白，自已有什么能力来帮这个家度过难关？
“对，房子怎么能卖掉呢？”一个很宏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秦楚楚和妈妈同时抬起头。
“你来了？”怯怯的，甚至带着一丝难为情。
秦妈妈很客气地打着招呼：“傲风，这次爷爷奶奶多亏你了。你给奶奶垫的押金，我过几天就还给你。”
东方傲风带着两个中年女人大步地走过来，那两个女人的手里，又提又扛的，鲜花水果，琳琅满目。
“您太见外了，现在我跟楚楚还没去办手续，我还算是爷爷奶奶的孙女婿。帮不了什么忙，出点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什么还不还的？对了，”东方傲风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秦楚楚：“收好，我知道奶奶的治疗费肯定不够，这里有二十万，密码是我们的定情日。”说到这里，东方傲风似乎有些羞涩，脸上有一抹幸福的回已在流动。
秦楚楚如着了火似的往外推，尽管，她很需要这笔钱。
东方傲风将卡使劲地塞在秦楚楚的手心里，俯在她的耳边说：“你别多心，不要以为我这是在耍什么手段。钱和离婚，那是两回事。假如你有时间，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你决定好了就告诉我一声，”说到这里，东方傲风在抬眼之间，突然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他有些轻视地笑了笑，伸过手去，亲昵地将秦楚楚脸上的乱发捋到后面，轻声地笑着说：“不管怎么说，我们夫妻一场，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我别的没有，钱倒是有两个……收下吧，我不会以此要挟你的。”
东方傲风的调侃，反让秦楚楚非常窘迫，她红着脸，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秦楚楚将卡放进自已的手袋里。心里却有个打算，这钱，就算是借东方傲风的，以后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还给他。至于离婚的事情，秦楚楚想等奶奶脱离了危险期再说。家里有这么多事情，秦楚楚只恨分身乏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