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办！做掉！”秦楚楚天生的那种羞涩，在此刻荡然无存。她的绝决，她的冷情，让顾茗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了起来。
“这……这不是小事，楚楚，你要考虑好再做决定。”顾茗觉得，秦楚楚有些轻率，有些残忍。
秦楚楚笑了起来，笑声很怪，有些夜枭喋喋的味道！“有什么好考虑的？孩子，应该降临在幸福的家庭，有爱他的爸爸妈妈。而我和东方傲风，能给他什么？破碎的家庭？甚至是，私生子的头衔？而且，我恨这个孩子，我恨他！”
秦楚楚激烈地喊道，随后流着泪说：“顾大夫，你帮帮我吧，我不想要，坚决不要这个孩子！看到他，我会想起东方傲风对我所做的一切，他是我耻辱的见证！我不要，我不要！”
秦楚楚边说边哭开了。
顾茗心疼，疼得五脏六腑都被牵动了。他转过身去，取下眼镜，任由着潺潺的泪水在奔流，在心里呐喊……东方傲风啊，我以为你悔悟了，我以为你重新拣回人性的真善美了。可是，你没变，不仅没变，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我这才明白，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蒙蔽，或是，为了下一步而放了烟雾弹！
东方傲风，你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活得这么冷血啊？
两人相对暗泣，许久，顾茗重新戴上眼镜，正色地说：“楚楚，这事先缓两天，等你的脚伤好了后再说。只要你想好了，决定了，就来找我，我义不容辞！”
“谢谢……谢谢你，顾茗。”秦楚楚破啼为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似乎被搬走了一角。
一声顾茗，拉短了彼此的距离。
顾茗启动了车，含着泪笑道：“太好了……楚楚坐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车子，恍若是一叶希望之，平稳地，驰向了灯火阑珊处。
秦楚楚从小喜欢看灯光，听妈妈说，小的时候爱哭，尤其是喜欢在夜间哭。可很怪的是，只要爸妈把她抱到灯下转着圈，秦楚楚就会破啼为笑，就会咯咯地笑个不停。还听说，她开口说的第一个字，不是爸，也不是妈，是灯！
难道，自已在婴儿的时候便有预感，预感到今生的生活中会出现阴影，会异常企盼的生活光明？
秦楚楚默默地想着，那一道道飞速地闯进车内的灯光，她好想接住，抓住！
“楚楚，想什么呢？”顾茗笑着问。此时的楚楚，脸上已少了几许阴郁与凄楚，多了几分明朗。
“光明！”秦楚楚脱口而出。
光明？顾茗一下子明白了，将轿车的天窗摇下。顿时，除了瑟瑟的略带凉意的夜风冲进来外，灯光，带着明灿的星辉，一同投向秦楚楚。秦楚楚，在这个瞬间成了通体发亮的光源！“楚楚，你本身就是光明！你不仅能给自已照亮，同时也能照亮身边的人！”
顾茗的话，一语双关。可秦楚楚没听懂，她拥抱着光明，笑了，轻声地说：“我要把这光明抱住，不让它跑掉。”
“不会跑掉的，光明，自来与美好相依相伴。”
这句话，秦楚楚倒是明白了，不由地脸色绯红，娇羞地说：“我不是美好，所以担心光明跑掉。”
“谁说你不是美好？用美好两个字来形容你的话，我还觉得言犹未尽，根本没把你的内在与外形概括全。在我的眼里，楚楚是天使，是圣女！”这话，在顾茗的心里藏了很久很久了。此时，终于将它表达出来了，顾茗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顾茗的生性同样内敛，平时几乎听不到他说的话里带着煸情的意味。而今天，当秦楚楚听到顾茗用这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已的时候，她感动，也惊讶，但更羞涩了。
而顾茗，同样有些难为情。
一时间，小小的空间内，能相闻到彼此的喘气声。
车子，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典型的农家小院。
一截显得很粗糙的黄土墙，将一排平房圈在里头，中间，有一道用稻草做屋檐的门，门额上，挂着两盏红灯笼，上书两个黑色的大字：菜园。此时天色已黑，灯笼里映出来的红晕，给这有些孤清的地方增添了几分喜气和热闹。
门前，有一块平地，停着几辆轿车。尽头，是几株干身挺拨的树木静伫着，就好象是一队忠诚的卫士，肃穆地注视着四周。
顾茗将秦楚楚扶下车，说：“别看这个地方不起眼，可是个好地方。你不知道吧，不是熟人，不是提前预订的话，你根本找不到座位。”
秦楚楚披着一身晕红站在门口，望里看了看，不解地说：“是吗？这么紧俏啊？平时都有些什么人来？”
这么简陋，这么偏僻的地方，是什么，吸引食客远奔而来？这里离市区，秦楚楚觉得，起码有二三十里路。
“你进去就知道了，”顾茗笑了笑，很自然地，就想抱起秦楚楚。
秦楚楚脸一红，羞涩地说：“我自已能走进去……麻烦你扶我一下就好了。”说着，扶着顾茗，一踮一踮里往里走。
进了大门，里头又是一个大大的园子，望着被迷蒙的灯光掩得很不真切的景致，秦楚楚点了点头：“我知道这里为什么叫菜园了。”
眼前，一洼洼茵茵的菜蔬，红的是辣椒和西红杮，紫的是茄子，一架架藤叶茂密的瓜果棚，果实累累，郁绿中，伸出一朵朵黄花红花，很是养眼。
“嗯，这里端上桌的，全是无公害的绿色食品。今天就算了，下回等你脚伤好了，亲自摘瓜摘菜，有兴趣的话，还可以亲自下厨。”
在喧嚣浮躁的城市里呆久了，突然来到了这样一个静谧的所在，不禁心旷神怡，烦恼的心绪，不知何时被这里的清风带走了。
“我小时候也在乡下住，最喜欢在清晨或是傍晚的时候跟妈妈去菜地摘菜浇水……顾茗，我好象回到小时候了。”秦楚楚单脚一跳一跳的，摸摸长长的丝瓜，嗅嗅刚刚盛开的南瓜花，脸上，露出很甜美的笑容。
这让顾茗看呆了。这笑容，很妖媚，也很娇艳，而且，还透出一股浓浓的，发自心底痴醉的情态！
自打认识秦楚楚以来，秦楚楚的淡然，她的清纯，她眸底的那缕忧郁，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轮廓！
顾茗一直以为，那个就是秦楚楚！
谁知道，今夜朦胧的夜色下，竟出现了一个全新令人乍舌的秦楚楚！要是说前一个秦楚楚会让人心疼让人怜爱的话，今她的她，会让人着迷，会让人沉醉，很可能，会让人发狂！
秦楚楚站直了身子，用手绢擦了擦脸和手，说：“这地方太好了，顾茗，你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
身边的人，如身边的那株香椿树，静默，一动不动。
秦楚楚纳罕，转头一看，清澈的眸光对上了那双痴痴直直的眼睛！
顿时，脸红了，心慌了，忙惦着脚往前走。
可是，慌乱的人儿掖着慌乱的心神，那只穿着细高跟鞋的玉脚儿，又如何能稳稳地撑住整个身体的重量？一个趔趄，娇小的身子就往前扑去！
“小心！”顾茗急出一身大汗，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将秦楚楚搂进了怀里。
“谢谢，谢谢……”秦楚楚喃喃地说，红扑扑的小脸，隐在星辉之下，显得越发的娇羞和诱人。
“让我扶着吧，这截路坑坑洼洼的。”顾茗不容分说的，搂着秦楚楚的削肩。
穿过菜地，一排简易的平房便出现在眼前。每间门前，都悬挂着清一色的红灯笼。秦楚楚数了数，共有六间房间。
“这里不大呀，难怪外面停着的车不多。”
“菜园还有个特色就是，每天只在晚上招待六桌客人，除此之外，多一个人也不行，也会让你打道回府。”
这倒是新鲜。做生意的，还有把客人往回赶的？
顾茗扶着秦楚楚走上浅浅的两级台阶，说：“这就是他们的精明之处了。我怀疑，这个老板啊，好象是学过心理学的。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股原始本能，占有的本能。在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他会念念不忘，他会让那本原始的本能折磨得寝食难安……不用愁那些被赶回去的客人，明天，他们会更早地来订餐。”
哦，这商机里，还含着一种人生哲理。
“顾大夫，您来了？快请进。”竹帘响处，一声带着乡音的招呼，很响亮地迎了出来。
“你好金老板，生意兴隆啊。”顾茗扶着秦楚楚，笑道：“我给你带来一个客人，她是——”
金老板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秃顶矮胖，鼻子大大的，红红的，小眼大嘴。因为脸上的肥肉太多，便下垂下来，将脸挤成了方字型……看上去，真象庙里的弥勒佛。
金老板眯着眼睛往秦楚楚的脸上一打量，拍着手笑道：“不用介绍，这不是您顾大夫的妹子慕容小姐吗？怎么回事了，人比上回瘦多了，”又指了指秦楚楚裹着白纱布的脚：“这是怎么啦，伤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