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山
大唐十三州，除去中央皇城所在的天州外，犹以扬州为最。
有诗人曾云：腰藏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天下富绅十之三四便出于此，其中最为出名的则要数稳压皇室商会一头的天商会，据说其总盟便坐落此间，只是不曾有人寻到。而同样的，世间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的扬州又怎么会少了道、儒两教的身影，道门中著名的的凌云观，与大唐文武院齐名的春秋书院亦是在此落土，除此之外不出名的道观、书院比比皆是。
从前有座山，山里面没有庙，但山里有间道观，名曰凌云，观里有个牛鼻子，观里有个美娇娘，观里还有小姑娘，这是一首在扬州开始流传，慢慢闻名天下的童谣。
凌云观在很多年前并不叫凌云观，也不曾如现在一般出名，只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道观，观里人不多，只有一老一小两个道士。但是自从老道士死了，小道士下山游历归来后，这座道观便出名了，成为了道教圣地，凌云观。因为小道士闯出了一个偌大的名头，成了道门中道法前三甲的凌云子，而连带着，这座从来不曾有过名字的大青山也顺带姓了凌云。
凌云观中人不多，从始至终便是如此，哪怕成了道教圣地也不曾因此有所改变。原老道士死后凌云观中便只剩下了小道士孤零零一人，然后小道士身为出家道士却坏了规矩娶了火居道首的女儿，又生了一个女儿后，凌云观也才有了三个人，再加上前些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为观中添了些许生气，但这也不过五个人。相对于道门中其它道观动辄成百上千的门徒来说，凌云观的人还真是太少了，少的可怜。而几年前，男人带着小男孩又突然地消失不见。
通往凌云观的路并不平坦，多是崎岖不平且杂草丛生的山路，山路十八弯。
曾经有商人愿意为凌云观出钱铺路，却凌云子拒绝了，理由是山路难行，向道之心更难。
但用小秦的话来说这完全就是变着法的存心折腾人。
“老秦，我饿了。”凌云山路上，小秦扶着一棵树喘着气，一脸疲惫的说道。
“我也饿了。”老秦说道，腹中空空如也，咕咕的叫声着宣泄着不满。
“早知道我们就给自己留点东西了。”小秦说道，望着老秦。
“千金难买早知道。”老秦说道，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上，身上的锦绣华服皱巴巴的，失去了光泽，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小秦身上也是如此，本就大了一号与身型不符的书童装扮看上去不伦不类。
百里外，临安城中一富贵人家府上，身着华服的公子气急败坏的将手中价值纹银十两，足够小康人家一家五口的花销的茶杯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对着跪在地上的仆役一阵猛踹，愤怒的说道：“连两个人都抓不到，我养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是翻遍整个临安城，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人找出来，此仇不报非君子，要是找不到你也就不用回来了，听明白吗？”一阵歇斯底里的狂怒。
片刻后，华服公子继续开口说道：“临安城找不到就给我跑远了找，我就不信他们能够人间蒸发了不曾，天涯海角你都要给我把人抓回来。”随后，华服公子拂袖愤怒的离去，而一直在他身后不曾出声的书童给跪倒在地的仆役使了一个眼色后，迅速的跟了上去，倒在地上的仆役来不及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已经头上的鲜血，便咬着牙忍着疼，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后，带着若干杂役恶狠狠从后门离门而去。
三十余里外，一处破旧的凉亭中，一位身着素衣，头戴白巾的妇女对身边约莫四五岁左右的稚嫩女童说道：“妮儿，吃慢些，你要学会感恩，别人帮助过你你就应当记住他的恩情，知恩图报，同样的，对力所能及的能帮人的则帮，不能帮得也得尽量帮，懂了吗？”
“嗯，记住了，娘亲。”稚嫩女童捧着手中雪白的馒头嗲声嗲气的说道，虽然身上穿的衣服沾满了灰尘，脸上也是黑漆漆的，但是那双中亮眼眸却让人眼前一亮，乖巧的模样更是令人看着疼。
“嗯，妮儿知道便好。”妇人欣慰的将女童搂在怀中，以更好地抵御从凉亭外吹进来的风，眼中闪烁着泪光，既有对生活不易心酸压迫的宣泄，同样有着对两个不知姓名的恩公的感激。
密林中，林中飞鸟被惊得四处飞散，小秦老秦两人身上沾满了从林中带来的露水，头发也因此变得湿漉漉的。
走过一段山间小道，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青石阶梯，一眼看去竟是望不到尽头，如同一条长龙盘旋在云雾缭绕的山林中，而后又消失在云雾间，当真是云深不知处。
眼前的青石阶梯共三千六百余阶，耗去青石一万余块，耗时四年又六个月，缔造者除去凌云观的凌云真人外，还有老秦和小秦。
而也是在哪个时小秦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世间是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存在的，就比如看上去是那样普通的牛鼻子手中拂尘一扫竟可以将偌大的青石分为大小匀称的数块，就连身边的老秦虽然不曾有牛鼻子那么夸张，却也可以在扛起千斤重的青石后健步如飞。
日尚未上三杆，但长长的青石阶上已经排起了长龙，有老有少，拖家带口的。
“不应该啊，这条不是去观里的路，难道观里出事了？”站在山道上看着眼前排起的长龙，小秦问道。
老秦耸耸肩，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这位大哥，你们这么多人是准备去干嘛？”小秦顺手拦下一个正要往自己身边走过的青壮汉字问道。
“凌云观两月一次的讲道，连这都不知道你上这来干什么，闪开，别耽误我功夫。”愤愤的丢下一句话后青壮汉子甩开了小秦的手，张开步子，向前赶去。
小秦与老秦两人相视一眼，表示不明所以，不过不管怎样，到了观里就知道了。
走在长长的青石台阶上，因为人多的缘故所以行进速度尤为缓慢，看着日影渐渐扶正，小秦额头上开始冒起了硕大的汗珠，而其他人也差不了多少。
走上青石台阶的时候是日尚未上三竿，但当走完青石台阶的时候却已经接近了正午，明明也就半个时辰的事情硬生生多走了一个时辰，加上压根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小秦老秦两人除了带了个人外，什么都不曾带，加上一路上周遭的人们都有意无意的远离着他们，滴水未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身上那身行头惹的祸，平头老百姓的眼力劲尖着呢，也不是所有人看到有钱人就会往上贴，更多的时候富贵代表着麻烦，再加上两人一副落魄模样，天知道是不是为了都比仇家去凌云观求庇护的，虽然不曾听说过凌云观庇护过谁，但道门圣地的名头总不是盖的。
这样一来，小秦不由得怨念四起，而怨的对象自然是他口中的牛鼻子，人们口口相传的凌云子真人。
抹去头上汗珠，山间的清风送来一丝微凉，抬头望去，前方一处凉亭中，一位一身素纱的翩翩少女正在招呼过往的行人走累了的前去亭中休息纳凉，凉亭中的一汪清泉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水柱，边上磊了好几十块石碗以供行人解渴用。
前方的少女小秦自然不会陌生，在凌云观中住过几年，两人东跑西闯的说是把凌云观给翻了个底朝天也不为过，中途当然也闯了不少的祸，没少被牛鼻子的戒尺敲，但小秦也是相当硬气，全都一个人扛了下来。
凌云子真人取席慕兰为妻，诞有一女名凌烟儿，但是小秦还是觉得叫燕儿更为亲切些。
而暮然回首，那人却在却在山间微风处，说的恐怕便是此时最为真实的写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