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
一盏油灯无止歇的在燃烧,微弱火苗撑起的光芒令暗室笼罩在一层淡淡橘黄色的光晕下。
正对房门的一面灰墙处,放置有一台两米高的名贵红木佛龛,佛龛正中的须弥坛上,立有一尊一尺高栩栩如生的金色阿弥陀佛像,慈眉善目,手持莲华。
暗室正中,一个中年男人身影跪伏在蒲团上,一动不动,看不到他的正脸。
在他头顶前方,供佛的铜狮香炉内,一支燃烧的檀香散出袅袅青烟,油灯的火光掺杂着青烟在暗室内缥缈不散。
这时,紧闭的屋门轻轻的开了。室外敞亮大厅的刺眼阳光沿着门缝射进,室内弥漫的青烟也如同找到宣泄口般,顺着门缝丝丝袅袅的涌出。
一名身穿黑色绸衣精神矍铄的老人快步走进,轻声的关上屋门。
“老板。”马福垂首,恭敬的站在中年男人身后。
中年男人慢慢抬起头,直身而跪,两鬓处的头发稀薄,眉骨高凸,身上散发着一股沧桑气息。
他的目光,极为虔诚的望向眼前的慈悲佛像。
隔了半晌,他淡淡的开口:“说吧。”
“老板,那个孩子,回来了。”马福说。
“回家了啊。”中年男人淡然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就仿佛室内飘渺的烟雾,踪迹难寻。
马福应了一声。
“十年了,准确的说,已经过去十一年,现在那孩子,也该长大成人了。”中年男人一直望着佛像,声音淡漠的说:“如今那孩子一人在世,孤苦活着,只是,我曾与他那亡父交谊甚笃,现在见他受苦,我心不忍啊。”
那似带关心的漠然语气,令马福微微一凛。
“就让他和父母团聚吧,无牵无挂,无欲无悲,彻底解脱。事后,我会为他虔心超度。”
中年男人背对马福,声音缓缓传出。
这里的阴暗环境逐渐弥漫起一层森寒之意,和那尊静立佛龛的慈悲佛像造成了极端反差。
马福迟疑一下,微微斟酌,说:“老板,事情已过去十一年之久,可能他早已忘记,更不会对您的发展造成阻挠。”
中年男人眼中的野心一闪而过,很快被平静覆盖,依然用淡漠的语气说道:“若是换作你至亲皆亡,此事你岂会忘记?岂能忘记?岂敢忘记!吩咐下去吧,我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是,是,老板。”马福着急应道。
中年男人用手撑住蒲团,要缓缓站起身体,只是因为长时间的跪伏,他的腿膝处早已麻木,一时间很难恢复正常行动。
马福赶紧上前搀扶住。
中年男人的手撑在他肩膀,颤巍巍的正要站起身体时,动作却突然如同定格般停止住。
像是因为一个站起身体的动作,他突然回想到什么,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痛苦之色,用力紧紧扣住马福的肩膀,手指狠狠箍在他肩窝上。
马福冷汗涔涔,眉毛紧紧揪在一起,忍住住肩窝处带来的疼痛。
良久,中年男人缓过神情,喟然长叹,整个人瞬间苍老和落寞不少。
他手上力气松了下来,叹息着说:“你先代我去看看昱儿吧,希望他腿伤好起来,走出那段阴影,不要,不要再像以前那般恨我怨我,毕竟..我还是他父亲啊!”
马福点头应道,搀扶住中年男人。他心底深处,却是哀叹一声,神情上更是说不出的复杂,在对中年男人满怀的敬畏神色中,饱含一丝恻隐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