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尽管自己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然而,郁离知道,这番说辞,最多只能暂时镇住海晏皇这样的野心家,只能将他发动战争的日期稍稍推迟,一定不可能完全避免!
自己一方面暗示海晏皇,已经知道了他的阴谋,知道了他的目的。另一方面进行无形的恐吓,你海晏皇作为倚仗的大炮、用来威胁的手枪,我们洪武国也有。而我们洪武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威力相比手枪、大炮如何,因为从未公开,你无从知道,从而更具有威慑力。
这么做,唯一的目的就是争取时间,不说精密的手枪,至少要为洪武国制造出威力超过圣海国的大炮!洪武国能够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必有其不为人知的根源,你圣海国想吞下,还真得先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能力,付不付得起惨痛的代价!
郁离这番陈词,有理有据,见解独到,意义深刻,慷慨激昂,气吞山河。此时的郁离,浑身散发着自信的神采,威严的气势,耀眼的光芒,绝代的风华。让适才比舞时还鄙夷他不知羞耻的人,不得不肃然起敬;让自以为了解他的人,不得不重新审视,不,仰视!
阴谋提前被人揭穿,倚仗受到无情嘲讽,更受到无形却相当有份量的威胁,海晏皇心里无比震惊:难道圣海国有洪武国的细作?难道他能看穿人的心思?难道洪武国真的早有防备?难道本国的细作传来的消息不够准确?
疑云重重,然而却不得不强自镇定,脸上表情极力做到风轻云淡,仿佛郁离所说战争一事,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一个对武器有着狂热爱好的人:“朕非常好奇你的枪法是如何练出来的?”
现在朕不与你做口舌之争,毕竟这里是你们的地盘,只要朕不承认,你们拿不出证据证明,就不敢也不能将朕怎么样。朕不会送你们一个可以动朕的借口!等朕到了安全之地,探明你只是危言耸听,那么,朕就会将炮口毫不留情地对准你们!
郁离笑了,适才的凌厉和威势瞬间不见,那笑,似空谷幽兰,又似高山清竹,却同样让人只能仰视。海晏皇还算是个聪明人,听懂了自己的话,做出了最符合他身份和当前形势的决定。
“没有任何猎物会一动不动地等着你射杀,如果海晏皇时常对着全速奔跑中的马匹或豹子进行练习,相信枪法一定比郁某更精准。”
海晏皇和殿中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好枪法要这样才能练出来!
“受教了,弘昭皇真是有个好臣子!”海晏皇收敛起所有的狂傲和嚣张,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回座席,坐下之前,轻描淡写般来了一句,“有弘昭皇这样的气度,才能培养出郁大人这样,国宴之上回话之时敢不跪拜皇上的好臣子!”声音不大,却足够祖海龙听到。
祖海龙算是看明白了,郁离是有的放矢,海晏皇被说中心事,既不能否认,更不能承认,只有避而不谈,顾而言他,甚至想要离间君臣关系。而自己,现在必须配合郁离,在他敲响警钟之后,予以安抚,为洪武国争取备战的时间。“古有一字之师,今有一枪之师,呵呵,海晏皇如此谦虚,天下又添一段佳话!呵呵呵呵呵!”
郁离,你好样儿的!朕还是看走了眼,你比朕料想的更加出色、爱国!但是,不够忠君,远远不够!
升你的官,你坚辞不受;国丧期间,你借伤重不出力;登基大典,你更是没看在眼里;晚宴,你纯粹是在敷衍!如果不是有这六场比赛,如果不是有一场惊天阴谋,你还是悠闲地做你的看客,看朕为朝政忙得焦头烂额,为民生忧得夜不安寝,为内忧外患食不知味。你想高高在上,俯看众生百相,朕不会让你过这样舒适的日子,你,必须服帖地为朕所用!否则……
“比赛已经全部结束,弘昭皇是大获全胜,来来来,让我们再次举杯,庆祝弘昭皇正式登基!”贺兰国哲野王今日是极力帮衬着唇齿相依的洪武国,他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道理:一个洪武国已经让贺兰国非常有压迫感,必须时刻提高警惕了,若是换成一个比洪武国更强盛的国家,这龙翔大陆还能有自己生存的空间么!
晚宴在一片祝贺声中结束了,郁离却不曾离去,而是连夜求见祖海龙,有些事,事不宜迟,必须现在就开始准备了。可是祖海龙却偏偏要磨郁离的性子,让他在御书房外等了一个时辰,进了御书房也当作不知道,自顾自处理奏折。
郁离进了御书房就想赶快说事儿,可是跪得腿都麻了,那祖海龙却仍然头都没抬一下。郁离也火了,这叫什么事儿啊,明明是你祖海龙的天下,皇帝不急,老子急什么!亏得老子还想着帮帮你,得,什么也别说了,继续做我的闲臣好了!别的本事没有,保自己一家太平的本事还是有的,天下之大,老子还就必须看你的脸色吃饭了?!
如此一想,心反而放宽了,腿也不觉得麻了,这点时间,老子还是耗得起,这点脸色,老子也不会害怕。人贵相知,你想用这老掉牙的方法收服老子,老子还偏偏就不买你的帐!
其实祖海龙根本就没有将心思放在奏折上,打从郁离进门起,就一直在偷偷观察他。虽然他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样子,可是,自己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焦虑。祖海龙想好好磨磨郁离的性子,自是没有理睬。只是,那股焦虑却变成了越来越盛的怒气,不知为何,连那股怒气也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成郁离原来那闲云野鹤般的神态。
祖海龙突然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了,于是,祖海龙从奏折中抬起头来:“郁爱卿深夜求见,不知所为何事?”
郁离拖着麻木的双腿,往前跪行了几步,恭敬地伏地:“皇上,微臣特来为晚宴之事请罪。”
看着郁离僵硬勉强的行动,祖海龙心顿时一紧,有一种想上前扶起他来的冲动,不过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稍稍抬起的身子又坐回原处:“郁爱卿今晚可是为洪武国立了大功,朕奖赏还来不及,何罪之有?”
郁离心中暗骂此人当真是无赖,这奖赏还当真特别:罚跪两个时辰!当下就想拂袖而去。可是想想两个时辰都跪了,就这么走了,那自己岂不白跪了,太划不来了!
“微臣当众与女子跳舞,失了洪武国朝臣的颜面,请皇上降罪。”他××的,老子忙忙叨叨一晚上,替你挣面子,不让你被人欺负了,还真找不出老子哪儿有罪了。
“郁爱卿为了洪武国的颜面,放下自己的尊严,朕为有这样的好臣子甚感欣慰,又怎么会怪罪郁爱卿呢!起来回话吧。”你还真会避重就轻,这恐怕根本就不是你连夜求见的本意吧,难道让你跪了一阵子,你就改主意了?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心性不稳,要成美玉,尚需多加雕琢才行!
“谢皇上!”郁离早就在等着这句话了,祖海龙话音一落就赶紧爬起来了,只是腿有些麻木了,既站不直,也站不稳,归根结底,跪少了。
“腿不舒服?来人,看座。”祖海龙浓眉不自觉地微拧,自己竟有些心疼。
郁离赶紧推辞:“谢皇上美意,不要紧,一会儿就好了。皇上既然不怪罪,微臣就不打扰皇上了,时辰已经不早了,容微臣先行告退。”
“郁爱卿求见时说有要事禀报,不知究竟是何事?”祖海龙心火直冒,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匆忙地就要走呢!自己的心情怎么会被他的行为左右呢?!自己不过是对他的一身本领感到好奇,更想让他成为忠于自己的臣子而已!
“微臣刚才已经说过了……”
“欺君可是死罪!”祖海龙冷冷地打断郁离的话。
“微臣句句属实!”听出祖海龙语气有些不对劲,郁离却还是硬梆梆地顶了回去。不是要故意激怒眼前那个掌握着生死大权的人,其实心里还是担心洪武国的安危的,可是如果做皇帝的不重视,自己再重视也是白搭,何苦来哉!再说自己被罚跪两个时辰,心里怎么的也还是很不舒服的,虽然这在一个皇帝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是他要让自己清醒认识皇权与自己身份的一种方式。
旁边的太监大喝一声:“大胆,竟敢顶撞皇上!”郁大人啊,你可不要怪奴才,奴才这可是在救你呢!即使你今天晚宴中立了大功,可真惹怒了皇上,亦小命难保啊!
偌大的御书房里一片沉寂,郁离是心有不甘,好端端地想着来帮他一把,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你有你的驭臣之道,我有我的人格尊严,既然不能说到一处,又何必强求!祖海龙是气郁离心中无君,恃才傲物,这样的人,怎堪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