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是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也无法遮掩的惊叫声,打断了他们之间难得的和睦相处,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郁离个子在这群男人当中,实在只能算娇小,看不到也听不到发生了什么。但是,随着前面众人一个个伏下身去,他们才看到倒在地上的郁离,看到胸口插着箭的郁离。
“郁离!”
“离!”
“滚开,洪武水师的小人们,快快滚开!”
一个飞跃,四人落在郁离周边。
看到郁离受伤之后,极度失控的四个人,将洪武水师连抓带扔,丢出老远,将郁离团团围住,点穴止血,把脉探息,焦急万分地呼唤:“郁离,醒醒,醒醒啊!”
在经过昨天白天伏击战后,没有休息,又连续投入到研究营救人质方案,制作定时炸弹等武器装备,潜泳,潜伏,智斗六国联军众将领,整整战斗了一夜的郁离,原本就十分疲惫,脸色苍白的郁离,现在更中了毒箭的郁离,几乎是无声无息地躺在甲板上,躺在血泊中。箭穿胸而过,鲜血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裳,甲板上淌了一地黑红,令人肝胆欲裂!毒箭!
唯一庆幸的是,郁离个头不高,箭不是射在正胸口,没有伤及内脏,而是射穿了琵琶骨,极度的疲惫、痛苦和大量失血和剧毒四管齐下,让郁离陷入昏迷。
尉迟慕白第一个冷静下来:“把她抬到休息舱去,要赶快止血治疗。”
没有防备,被轻松扔开的水师众将领围了上来,却被狂怒的四人驱赶:“滚开,要害死他你们才甘心么!”与此同时,同回的侍卫和暗夜众人已经跟了过来,将抬着郁离的四人和水师众将领分开。
党济海心情异常沉痛地上前:“我已经吩咐人去找军医,马上就会来,这艘船的搜查也已经展开,一定会将胆敢伤害郁大人的人绳之以法。郁大人是亦是我们水师上下心目中的大英雄,请相信我不是要害郁大人。”心,很痛,无以复加的痛,比自己受伤更痛入骨髓,烙入心尖的痛!
幸天啸毫不客气地吐了口唾沫:“我呸,难道想把责任推给我们,推给和离生死与共的兄弟?!滚远点,别让老子看到你们那副假惺惺的嘴脸!”
党济海无颜以对,生生止住脚步:在郁离上船之前,这艘船上已经只有水师众将领和鼓乐手,郁离自己带来的人一个没有,暗箭来自水师,责任就在水师!可是,会有谁会对郁离下狠手呢?连一开始有些看郁离不顺眼的汪副都督,都已经对他心悦诚服了!计划精妙,时机拿捏得再精准不过,明显是一场有预谋的暗杀,虽然自己第一时间派了人去搜查,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回音。
郁离被平放在床上,接下来就应该是解开衣裳,拔出利箭,包扎伤口。在解开衣裳之前,旷世杰听到三个人同时对他说:“你去外面负责挡住所有意图进来的人。”
旷世杰怎么肯在这个时候离开郁离:“外面大都是幸兄的手下,幸兄去才最合适。不过,我觉得外面的弟兄们,一定能够守住门,不会让郁离的疗伤受到任何影响,我们四个人轮班在这里面照顾他,正好。”自己不想出去,想必幸天啸也是一样的心思,这样说,既为自己争取了留下来的机会,亦为自己争取了一个留下来的筹码。
谁知道幸天啸根本不领情,见他死活不肯走,竟然直接说他不够资格留下来:“你出去,没有郁离的同意,我们不能透露他的真实身份。”
旷世杰亦是聪明人,听到幸天啸的话,再看看三人的脸色,似乎猜到了什么,弯下身来去解郁离的衣裳,却在接触到郁离的衣裳之前,被三个人拎起,直接掼出了门,并且咣当一声把门给关死了。
同时,党济海也急匆匆带着军医来到门前:“烈王爷,幸兄,墨老弟,军医已经来了,请开门让军医立即诊治,那伤和毒都片刻耽误不得!”
可惜党济海得到的仍然是幸天啸的怒骂,然后马上就被刚刚看在军医面子上通融自己的暗夜众人又赶开了。倒不是党济海武功不济,而是在这样的情势下,根本没有立场动粗,那样就更加有理说不清了。当然,现在没有查出凶手,根本就无理可言,只有他自己的一片丹心,可是,会有谁信哪?
旷世杰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看着隔开他和郁离的门:他的真实身份?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她吧?是那个自己多年前无意识地冒犯过的,为自己生下磊磊和晶晶的她吧?当初滴血认亲的时候,不就是烈王爷和秋亦轩作证孩子是他的么?确实是她的!而且幸天啸和墨忆也在场!自己一定狠狠地伤害了她吧,那么多人知道,而自己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却被瞒在鼓里毫不知情!郁离,你的心好狠哪?真的不能原谅我么?你快点好起来,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舱门外,是深深陷入自己思绪的旷世杰,往外,是和郁离一起去营救人质的尉迟慕白、幸天啸和旷世杰三人的侍卫,以及暗夜众兵,再往外,是水师营的众将领和军医。大家一直在等候舱门里的消息,忧心忡忡,手足无措,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舱门内,是三个深爱着郁离的人,因为她的伤而胆战心惊,极度恐惧,唯恐她受伤过重,身体太疼,长睡不醒。尽管如此担心,侧躺在床上的她,仍然肤色惨白,唇色惨淡,双目紧闭,眉头微皱,显见得向来忍耐力强的她格外痛苦。
箭应该要马上拔,外伤药物是每个武林中人随身必备之物,问题在于,整个船队没有一个女子,准确地说,是包括人质在内,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女子,能够解开郁离的衣裳,拔箭,包扎。
而救醒她的关键还是在毒,郁离本是百毒不侵之体,也幸亏如此,这极其霸道的剧毒没有能够直接要了她的命,只是让她昏迷过去而已。这毒源,似乎来自于海中,不是三人了解的类型,可是水师中却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军医来为郁离解毒。女扮男装,欺君之罪,非同小可。
而回到厦州至少要三天时间,等不了舒琴、花棋了,更等不了祁伯了,只能自己动手!
然而,虽然三人爱慕郁离已久,即使尉迟慕白是她丈夫,却谁也没有真正看过她的上半身,如果趁她昏迷贸然做了,是不是就是冒犯了她,她将来会不会怪罪?最关键的问题:谁来动手?
郁离的伤势,不容再拖延时间。
尉迟慕白轻喟:“她是我的妻,我来。”即使是为了救她,不得已而为之,她也一定会恨我的。可是,她已经恨我很久了,我不在乎再多加一个理由,只要她能得到最快最好的救治。
幸天啸冷笑:“她是你烈王爷哪门子的妻,你妻子似乎是叫司空凝心,而她是郁离,最不待见你的郁离。我来!”想到离曾经是他的妻,想到离在他手下吃过的苦,气就不打一处来,心就紧抽似地疼。
墨忆心疼地看着郁离,很不满意地扫了尉迟慕白和幸天啸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吵,再吵就两个人都出去,我一个人来!”
三人都知道,一个人是处理不好这个箭伤的,至少要一个拔箭,一个稳住她的身体。墨忆的话一出,尉迟慕白和幸天啸才噤了声,不过,都悻悻地瞪了对方一眼。
尉迟慕白果断地,带着些霸气地决定:“我来拔箭、包扎,幸兄扶稳她,墨老弟赶紧通知祁伯。”
这一次幸天啸没有再反对,毕竟救人要紧,而且只能这样:换成其他任何人来解郁离的衣裳,都于理不合,毕竟人家是先皇赐婚、名分尚在的夫妻。自己虽然爱慕她,她却一直没有接受自己,对她来说,自己是外人,甚至可能连外人都不是,而是个令她甩不掉的可恶之人。
墨忆给祁伯发完信,尉迟慕白才刚刚用颤抖着手解开郁离的衣扣,将受伤一侧肩膀的衣服剪开,稍稍扒下来露出伤口。雪白晶莹的肌肤上,黑血已经凝固,颜色越发地黑,却衬得肌肤愈加晶莹剔透,吹弹得破,只是此刻却无暇欣赏,无心细看。伤口处肌肉翻开,狰狞不堪,一望可知箭入体时的劲道相当大,骨头恐怕已经碎裂,令人不忍再看。琵琶骨啊,原本就不算很高的内功,必然受到严重影响,若然祁伯不能及时赶到,能否恢复到可正常活动尚未可知。
尉迟慕白用一柄锋利的匕首断开箭羽,抓住箭头,突然猛地一拽,血箭喷出,原本点了穴、已经凝固的伤口再次血涌。而拔箭之剧痛,郁离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她伤得该有多重,那毒该有多厉害!
箭,是最普通的洪武水师用箭,不可能从中查到射箭之人的任何线索,当然也就无法顺藤摸瓜,找到解药。三人也不敢自己贸然解毒,不对症的解药吃下去,很有可能会导致情况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