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舰中炮了?!艾德烈不相信,可是却不得不信:方才船身的震动的程度,只有可能是直接被弹丸命中!艾德烈猜到洪武水师有大炮,虽然之前一直未曾见大炮露面,但是绝对没有想到洪武水师的大炮,射程竟有如此之远!看来格莱梅就是在射程更远的洪武水师的大炮攻击下丧生的!
尤为不可思议的是,洪武水师竟然能从数艘外表一模一样的炮船中,发现旗舰,第一炮就准确地命中它!不行,既然旗舰已经成为攻击目标,艾德烈决定迅速转移到其他炮船上去,指挥作战,准确地说,是指挥逃生之后予以反击。己方的大炮射程根本够不着洪武水师!但洪武水师的大炮必定有限,只要及时离开“死亡之路”,六国联军就有了还手之力。说不定还能将洪武水师反包围,一举消灭洪武水师仅有的炮船,反败为胜!
随着郁离的第一炮一经打响,洪武水师的大炮开始一起轰鸣,郁离在三炮命中六国联军的旗舰,令其再也不能投入战斗,甚至连开动都不可能的时候,将炮船横过来,和其他炮船一样,用弦炮炮轰六国联军炮船。
旗舰是第一目标,“死亡之路”进出口处的炮船是第二目标,这两个目标被命中之后,已经进入“死亡之路”水道的船只,顿时成了待宰的羔羊,被“宰”只是时间的问题。“死亡之路”顿时成了真正的死亡之路,木质船只熊熊燃烧,成了一片火海,哭喊、尖叫声惨绝人寰,六国联军自己的弹丸亦不断爆炸,官兵纷纷夺路而逃,然而海面亦是不时有未击中船身的弹丸落下,海面浮尸一片。
艾德烈翻盘的妄想只能是白日痴梦,根本不可能实现!
不在“死亡之路”中的六国联军船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己方的船只被轰炸至毁,战友一个个失去生命,因为找不到接近洪武水师炮船的安全之路,更因为大炮射程没有洪武水师的远,即使能够接近又如何,一样无能为力。
而且,还不能就这么看着,必须马上离开:六国联军已经被分成了三截,中间一截很显然已经没有活路,损失了十六艘炮船,六国联军仅剩的炮船已经不足六十艘,而且被“死亡之路”分成前后各一截,目前必须为自保而各自为战了!其他的只能想办法汇合之后,再行定夺。幸亏费尔勒将军尚未进入“死亡之路”,不然,六国联军将成为失去头羊的羊群,任人宰割。
从“死亡之路”驶出数只救生船,高喊:“等等我们!救救我们!”救生船四周还有因为救生船的载重不够,不能上船,只好扒着船弦逃生的人。
正要改变航向的六国联军船只立即结成半环型阵势,炮口对外,接应从“死亡之路”幸存下来的战友。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才再也没有人出来。清点人数,一万余人,竟然只逃出来两千人,其中包括狼狈至极、沮丧至极、愤怒至极的艾德烈将军。
这一仗,洪武水师再一次以少胜多,取得了不伤亡一人,消灭六国联军十六艘炮船、十七艘战船的辉煌战绩!
此战绩当即被灰面鹫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厦州水师营,再送往龙京皇宫。
此消息亦被费尔勒将军迅速传送到六国。
洪武国举国欢庆!
海外六国抚额哀叹!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此刻——
输得太惨了!艾德烈怎能忍得下这口气!原本英俊的脸,此刻无比狰狞:“郁离,一定是那个该死的郁离!来人,备纸笔,本将军要让你不得好死!”
很快,艾德烈就写好了一封信,并派人翻译成洪武国语,一并装入信封。
当洪武水师从死海撤出,便看到一只六国联军的救生船,打着白旗,等在出口处。船上一共两人,划船之人为海外六国之人,被缚之人身着洪武国女装,表情极其痛苦,晕倒在船上。
艾德烈的信很快就送到了郁离手中,在郁离阅信的同时,六国联军的来使将信的主要内容大声念了出来:“郁离将军:我军现有贵国人质五百余名,听闻郁离将军乃忧国忧民之人,断不会置这五百余名贵国人质的生命安全于不顾。故我军特别开恩,同意以郁离一人,换回我军手中的五百余名人质。认识郁离将军之人,大有人在,若送一个假郁离来,当即斩杀一百名人质。现特送还斩断双足人质一名,以表诚意。”
彼时指挥室兼作战室内正在庆功,酒过三巡,人影幢幢,正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时。六国联军使者的一番话,令得原本热烈无比的气氛顿时沉闷至极,似要令人窒息,又安静得人人凝神屏息,以免呼吸声此时此刻倍显突兀。
“我们郁将军是洪武水师的最高统帅,是洪武百姓的守护神,岂能因为区区五百人质,而将他送给你们!”汪副都督暴怒中含着无限景仰的话语,打破了一室沉默。
这话貌似义正词严,极尽赞扬之能事,维护郁离于至高无上,从向来说话做事有些莽撞的汪副都督口中说出,再正常不过。然而,此时此刻,却是与六国联军来使的话一起,将郁离逼上了绝路:如果置五百人质于不顾,又何以当得洪武百姓的守护神这样的称赞?
来使不无遗憾地摇摇头:“原来郁将军是如此眼中只有功业,贪生怕死之辈,艾德烈将军原本还想瞻仰郁将军的风采,探讨战术,把酒言欢,看来是难以如愿了。”答应,必死无疑,且受尽折磨;不答应,必损声威,从神变为恶鬼,失去号召力,难以服众,无法继续担当重任。无论郁离如何选择,皆处境堪忧。
“以一人换五百余人,怎么看都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本钦差岂会错过。只是空口无凭,本钦差务须先行见到人质,方能完成这笔交易。”郁离淡淡地说着,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聚会那样简单到无须放在心上。
“郁大人!”
“将军!”
数道焦急的呼喊声脱口而出,数道惊诧的目光投注于身,郁离镇定地摆摆手,令人安心的眼神传递过去,众人这才没了声音,却收不起一室关切。一战又一战出离神奇的胜利,郁离已经在绝大多数洪武水师官兵中有着绝对的威信,成为他们心目中的神,即使是一个眼神,亦尊崇无比。墨忆趁郁离不注意,一闪身悄悄地离开指挥室。
“久闻郁将军逸事,此时方见郁将军英雄本色。如此,本使这就回去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来接郁将军。”来使得意非凡,想不到这郁离这么没有大脑,被人一捧一激便满口应承,似乎全然不知将要面对什么。不过,这样才好,抱着必死决心的自己,此番不仅能够安全回去,而且立了一大功。
“一个时辰有点太短了,本钦差总要安排一下后事,和众位弟兄们告个别。明日卯时,本钦差必前往你军,待确认人质无误后,当即交换。不过,若现在起再有一人受伤,本钦差将视六国联军毫无诚意,拒绝履行承诺。”郁离字字锵铿,掷地有声。
“郁将军此言差矣,人质怎么可能没有伤病?况且还要延至明日,莫非郁将军只是说说而已,其实根本没有诚意!”来使心头一凉,看来自己高兴得太早了,艾德烈将军高估了郁离,哪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根本不认识的无足轻重之人。
郁离神态闲适无比,口吻淡然至极,骨子里却寸步不让,兼带挖苦讽刺:“新伤旧伤,一验便知,生离死别之际,告别一番乃人之常情,何来‘没有诚意’之说?莫非六国联军连这短短半天时间都无法保证人质的安全?更何况,本钦差一人生死事小,五百多名人质的安全却务须保证,总不能本钦差去了,人质却不能安全换回来,那本钦差岂非白白牺牲了!既然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本钦差不妨说得直白一点,我很怀疑你们的诚意,没有万全之策,本钦差绝不会轻赴死地。”
来使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刹那间,脸似乎成了调色盘,有着各种即使是极品画师亦难调和的颜色,艰难地吐出一句:“如此,明日卯时恭候大驾。”
六国联军来使一离开,指挥室内如同炸开了锅。
“郁将军,您不能去,无论多少人质也不能换!”
“郁大人,您若去了,失去的将不止是您的生命,而是千千万万个洪武人的生命!”
若干阻止声中,郁离的声音轻轻响起:“如果不想我丧命,就不要再浪费时间,而是好好想想对策。”
此言一出,刹那间,指挥室里鸦雀无声。
经过军医几番诊治、包扎,被送回来的女子悠悠醒转,一抬头看到数个人影立在自己跟前,瞬间害怕地爬起,双手捂住头脸,直往后退,同时发出一声声刺耳尖叫:“啊,不要过来!不要碰我!滚开,啊!”地道的洪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