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确实是陷阱,可是如此明目张胆地公布,一定有重大阴谋,会是什么呢?艾德烈感到难以抉择,刚才的坚定,现在已经不复存在:“列环阵迎敌。”只要将洪武水师消灭殆尽,什么时候营救格莱梅都不迟。
环阵,是每艘战船与相邻的战船首尾相连,能够将弦炮的威力最大限度地发挥。船头主炮虽然射程较远,但数量太少,弦炮就多多了,完全可以将进入射程范围内的众多来犯之敌统统消灭。
可是,洪武水师会笨到以硬碰硬么?
对郁离的策略,党济海有些不太明白:“郁大人,北海联军停止接应东海联军了,摆出阵势迎战了。可是我们的力量根本不能与之正面冲突,这样拖延下去,等南海联军来了,不就更加难以对付了么?”
“反正是打不过,那就拖着玩玩吧。咱们不按牌理出牌,让他们伤脑筋去。实力战,消耗战,心理战,情报战,哪一样不是战争?咱们实力拼不过,就只能玩别的花样了。现在咱们啥也不干,就出来蹓蹓,他们却必须进入战备状态。呆会儿换一个方向,再来几艘船蹓蹓,就这样一直不停地消耗他们的体力,耐力,补给,让他们坚持不住,主动来进攻我们,胜算就大些。”
党济海实在不敢苟同,热血男儿,干这么婆婆妈妈的事,会憋出内伤来的!象干掉东海联军这一仗,干得多过瘾!可是,党济海也知道自己不能逞匹夫之勇,郁离一定有应敌之良策,现在不明说,只是现在还没到说的时候而已。时辰一到,看我们洪武水师怎么收拾这些混蛋!
洪武水师的战船不时出没,时东时西时南,而北面便是普贤岛,虽说此时普贤岛是座空岛,艾德烈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一样严阵以待:自己的底牌几乎已经亮尽,而对手的秘密武器暂时还只见到一种。如果对手真是那风华绝代的郁离,那么,自己相信,他不会轻易出招,一出手,必然会如同格莱梅一般,再也没有机会。
整整一昼一夜,洪武水师不断接近,又不断后退,反复多次之后都会离开,然后,换另一个方向,重演这一幕。每一次,见过东海联军惨状的北海联军都不敢掉以轻心,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本就已经是紧赶慢赶赶过来,疲乏已极,再也难以坚持,只是,当初格莱梅就是一晚之后,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地,艾德烈又岂敢重蹈覆辙!
没有月亮的夜晚,视野受到严重影响,北海联军极之安静,仔细聆听着海水和风的声音变化,希翼能够藉此判断有无战船移动。沉重的心理压力,使得心弦越绷越紧,越来越越难以承受,仿佛再加一根鸿毛之力,便会绷断。一种名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绪,在北海联军中蔓延。
终于,月亮逐渐西移,黎明即将来临。
“洪武水师来了,至少有一百五十艘战船,太密集了,看不太清楚。”哨兵的报告,让刚刚稍稍松懈的北海联军顿时又紧张起来。
洪武水师不断变换着阵型,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阵型变换,放在以前,北海联军绝对是不屑一顾,现在却睁圆了双眼,恨不得眼睛都不需要眨地紧盯着洪武水师的一举一动。然而,一个时辰之后,庞大的洪武水师船队和前面零零散散出现的洪武战船一样,又消失不见了。而北海联军此时方才悟到,自己又白白紧张了一个时辰,却只是看到洪武水师凌晨的一场常规操练,而且是极其没有水准的操练!
可是,即使只是水准极低的操练,也摆明了不将北海联军放在眼里的姿态,不然,偌大的海域,哪里不好练,非要在北海联军眼皮子底下练!顿时,北海联军上下不由怒火中烧,若非艾德烈将军治军严格,必定要追上去将洪武水师痛扁一顿。
不断的虚惊,让原本来势汹汹,继而忐忑不安,最后高度戒备的北海联军的精神彻底松懈:洪武水师不过是只纸老虎,虽然有些厉害的新式武器,但是在真正的大规模海战中,却不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洪武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六国联军,只是碍于皇命难为,不得以做个样子而已。
艾德烈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联军最高长官,马上就察觉到了部下的这种心理变化,产生了警觉意识:这就是洪武水师这一天忙碌的目的么?他们本就是以逸待劳,现在更是不遗余力地骚扰本联军,让官兵们无法休息好的同时,更对他们的频繁来去习以为常,麻痹大意,而洪武水师只要抓住一次机会突然进攻,就可以重创本联军。哼,本将军岂能让你们得逞!
艾德烈对北海联军作了新的部署,而洪武水师却足足一个时辰完全没了动静,令刚刚调整完部署的艾德烈疑惑不已,不过马上就明白原因了:南海联军传来消息,还有半个时辰即可抵达普贤岛了。六国三海联军会师,洪武国水师岂能不避其锋芒!
“郁大人,如此劳师动众,就只是为了操练一下阵型,不是要趁北海联军疲惫已极,南海联军尚未到来之时,予以攻击么?等到他们三军汇合,摸清我们的底细之后,恐怕就不会象现在这样畏手畏脚,而是大举进攻了。”发问的是北海水师营最高将领李副都督。虽然在郁离的指挥下,赢得了第一仗,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就深谙海战之道,担心他决策失误是必然的。
郁离从容应对,浅笑中散发出无尽的自信:“李副都督,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能够和他们直接对打么?看来时日尚短,李副都督对《制敌之策》理解得不够深刻,所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本钦差只不过是想先打击他们的士气而已。况且兵法亦云:‘实而示之以虚,以我之实,击彼之虚,如破竹压卵。’我们现在一直是虚招诱敌,但虚招随时可以变成实招,当对手对我们放松警惕甚至藐视我们的时候,才是我们进攻的最佳时机。”
“可是加上刚刚完工的三艘,我们已经有了七艘新式战船了,而且,水雷也有四百枚了,较之郁大人第一次对付东海联军的时候,实力已经是大增。”南海水师汪副都督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昔日弟兄所剩无几,急于反击,既是为了替弟兄们报仇,更是要戴罪立功。
对于这个汪副都督,郁离可没有好脸色:“可是六国联军炮船和大炮数量数倍于我们,即使加上水雷,我们的实力亦是远远不及。汪副都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不能脑门子一热,单凭一身胆气,就豁出去了,如果这样,结果就只能是和南海水师营一样的结局。”据说,这个汪副都督仗着与党都督的关系和曾经立下的汗马功劳,就目空一切,将党济海亲笔腾抄的《制敌之策》束之高阁,对派去协助新训练科目的士兵置之不理,在对阵南海联军时,又想抢立头功,这才酿成了南海水师营的惨败。
一席话,说得汪副都督惭愧不已,脸色极其难看,浑浊的眼中闪过怨恨的光芒。郁离冷哼一声,懒得和他计较。
“我现在要去看刚刚抵达的三艘新造好的新式战船,各位,失陪了。”现在自己已经被正式封为从一品将军,比党维国还要高一级,全权负责这次战斗,指挥起来名正言顺,完全没必要向任何人一一解释。只不过,若要顺利指挥北海和南海水师,和这两位副都督今后要打不少交道,现在还不是自己咄咄逼人的时候。倒是东海水师蒋副都督,与党济海极其要好,对自己亦是尊重有加。
其实,郁离要去看船是假,要去看暗夜众兵是真。他们都是第一次上海,而且是风浪涛天的大海,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上得船来,便看到正在认真操练的暗夜众兵。原本近五千人的队伍,能够不晕海的和轻微晕海之人,不过五百余人,但个个脸色腊黄,明显都还没有完全适应。看到郁离的到来,所有人仍然继续认真训练,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影响训练。这正是郁离对训练提出的基本要求之一,见到被彻底执行,满意地点点头。
“呕——”
一阵明显极力掩饰压抑的呕吐声传来,虽有浪涛和海风声音的干扰,但对向来警惕性高的郁离来说,仍然清晰可辨。郁离微微皱了皱眉,毫不迟疑地走向声音的来源。明明强调过,如果晕海不可前来,否则,是对自己和同伴生命的不负责,可是,还是有人不顾自己的命令,偷偷跟过来了。不行,必须让他们跟着补给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