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啊郁离,你还真是黑白通吃、朝野兼顾!不可否认,你是一个谜一样的人:所知所习,皆非常人能及,不只是在洪武国展露异彩,更在四海国君面前尽绽光芒。如果说那些只是玩味性质的雕虫小技,大炮和战船则显示了你卫邦之才,更不知你还有多少未曾精彩呈现的内才!
说实在的,本公子亦有些微为你着迷,不过,感情一事,本公子不屑碰之,更何况是不伦之恋。再者,我们双方立场不同,你虽不是皇上心腹,却一心一意帮衬着他。有你这样的人相助,我们想要对抗祖海龙,就增加了相当大的阻力,这是我们五大世家无论如何都不允许的,本公子一定会让祖海龙失去你这个强而有力的支持。
各人各有心思,闷头吃饭,饭桌上的气氛格外沉闷,自觉身为主人的郁离只好没话找话说:“古公子不在京城享福,倒往战事将起之地而来,此时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好时机。”
“三哥是松州郡守,已经多年未曾回家,灵曦不过是来探亲而已,不会滞留太久。况且战事目前还没有动静,即使开战,不是还有郁大人么,灵曦何惧之有!”古灵曦似对这因自己的到来而产生的古怪气氛亦有所愧意,极力配合郁离调节气氛。
“这顶高帽子郁某可不敢戴,古公子万勿如此言说!不过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而已,郁某只是为自己的国家绵尽薄力。”这古灵曦,好端端地怎么吹捧起自己来了?“早就听闻古灵宇郡守文武双全,松州在古郡守治下,百姓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境内没有一个匪徒,路不拾遗,郁某早就想去见识一番,此行终于可以一偿夙愿了。”
古灵宇官居从二品,是古家目前官职最高之人,离皇家心目中默许的五大世家的最高官位仅差一级,而年仅二十五岁,可谓年轻有为,然而前途有限。
郁离瞪了幸天啸一眼,原本正盯着古灵曦的幸天啸,马上就有感应似地看向郁离,郁离眼中那明显的讽刺意味,好像看到她在说:看吧,你这种人在松州就没法安身。幸天啸当即委屈地回视:那是以前好不好,现在我不是已经开始改了么,甚至连自己的大部分手下都交给你改造了,还要我怎么样?
古灵曦低叹一声:“三哥确实有能力,有抱负,有担当,只可惜姓古。”若非姓古,三哥这样的人才,何止是从二品,万人之上,一人之下都委屈了他!而如今却只能分管一隅,不奉旨不得回京。
“天生我材必有用,古郡守定能有机会一展所长!”洪武国的用人制度,扼杀了多少有志之士一展抱负,有机会定要令其有所改变。社会发展了,百姓的生活水平才会提高,宝贝们的生长环境才会更好。
古灵曦爽朗地一笑:“不错,‘天生我材必有用’!郁大人还真是会安慰人。”只不过要看是为谁用!
百里岚岫一直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古灵曦的话里话外,似乎有些对皇上的不敬,而郁离却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给忽略了。幸天啸是根本不屑搭理古灵曦,只不过,古家好歹在龙京朝庭也算是一方人物,古灵曦又是冲着郁离来的,不然早让自己想法儿赶走了。
寻阳坐在幸天啸身边,打从郁离坐到对面开始,就感觉到自己爷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而且是针对自己一个人来的。寻阳不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得罪了爷,匆匆扒了几口,就站了起来:“各位慢用,小的吃好了。”
有了第一个人的离席,气氛始终不怎么好的饭局早早收了场。幸天啸和百里岚岫一起,到郁离房中商讨明日过关事宜。
摊开居安关地形图,险峻的山势一览无遗:一条羊肠小道,长达三十余里,不能跑马,走在其中任何一段,都可能被轻易拦住前路和退路围歼。东面半山腰上有一条河,虽说是冬季,水流量却不小,若被有心人利用,也是个相当大的威胁。虽然目前没有此处有盗贼出没的情报,但因为图纸和配方,随时有可能冒出不是盗贼的“盗贼”来,大意不得。
“这一路的平安无事,恐怕只是特意而为,让我们放松警惕。可是,战船的图纸和黑火药的配方没有到手,觊觎之人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手。东崎的功夫那么高,却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自杀,而不是等待营救,说明他背后的势力一定有不少与他旗鼓相当甚至更强的人手。”郁离表情很沉重,一直被人虎视眈眈、随时可能被人袭击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尤其是上次图纸被抢时,那神遁世家在地里亦能任意来去的技艺,令自己至今仍然心有余悸。虽然亦轩一再保证,那种技艺只能在较小的范围内有效,也是当初在烈王府营救自己时,不能从烈王府外开挖地道的原因,恐怕也是自己在竹园时没有被如此攻击的原因。现在祖云龙倒台了,那几个神遁世家的败类不知道又投靠了哪个新主子。
“我现在就让弟兄们开到居安关守着,就不信明天还有谁敢动你!”幸天啸压根就不相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可是暗夜的近五千名弟兄。
“这么大一股力量,其行踪对方恐怕早就掌握了,亦想好了应对之策。这样的地形,就是围个上万人,来个关门打狗,亦不过小菜一碟。”百里岚岫亦不乐观。
郁离研究着地图,不再出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没有什么好怕的,难的是挖出幕后之人,一网打尽,杀鸡敬猴,让所有意图觊觎图纸和配方的人被震慑得不敢再有任何妄想。
翌日凌晨,一觉醒来,一场大雪将天地之间变得白茫茫一片,干净极了,纯洁极了,漂亮极了,幽静极了,初升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烁,充满诗意的宁静,平和。
福至客栈的掌柜毕恭毕敬地向幸天啸禀报:“这是居安关三十年来的最大一场降雪,积雪足有二十公分厚,日常取水的河已经冰冻半尺厚,山道原本就崎岖不平,如今更是寸步难行。当然,对爷这样的高手来说,不在话下。”
幸天啸挥退了掌柜,看向郁离,“看来难度又增加了,路更不好走不说,即使有留下痕迹,也全被这场雪遮掩了。”
“下雪之前的痕迹虽然被掩盖了,可是新的痕迹却更明显了,这雪下得还真好。这样的天气,在此之前若埋伏有人,即使能够坚持下来,战斗力也会明显下降。更何况,能坚持下来的高手,毕竟为数不多。顺利通过,应该是没问题,不用太紧张,就按照昨晚商议好的计划出发。”郁离说得相当轻松,毛嗲嗲说过,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岂可因为未知敌人的强大而心生恐惧,甚至丧失了自信。
居安镇就在居安关前,骑着马即使不跑,也小半个时辰就走到了。一行人下了马,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顺序鱼贯而行:夜欢在最前面,夜笑殿后,郁离居中,前面是百里岚岫,后面是幸天啸。所有人均是全神戒备,不敢稍有松懈。
三十余里积雪达一尺厚的崎岖山路,又只能牵着马步行,即使全是有一定武功的人,亦须四个时辰方能通过,还必须是在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可是,此去厦州,此关却又非过不可。
郁离一边走,一边观察两边的地势,一边腹诽:这么重要的交通要道,却这么难以通行,怎么就没有人想到拓宽?科技再落后,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就行啊,洪武国那么多士兵,一人一担,不也能开拓出一条宽敞的路。
百里岚岫不时回头看一眼郁离,所有人当中,应该属他的武功最弱,却一点也不吸取上次在湖心小岛遇刺的教训,除了勉强留下的皇上亲派的暗卫,坚决不同意让官兵前来护送。难道那些神隐教的山野匹夫、暗夜的乌合之众更值得信赖么?他们之间的关系有这么铁么?可惜自己只是他的下属,反对无效,只能听命于他。
为什么非要以身犯险,引蛇出洞呢?!难道他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么?如果他出了意外,新式武器和战船谁人能造?洪武国如何抗击海外六国的侵略?难道他真的有足够的自信,能够确保一定成功?这个令自己十分钦佩的郁离,如同不解之谜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一个时辰,九里路安全通过。寂静的山谷里,只有积雪被踩的声音,和偶尔的马鸣。
又一个时辰,八里路,亦安全通过。此时人疲马乏,亟待休整,因着事前郁离的再三提醒,没有人放松警惕。
郁离抬头看着两侧陡峭的山坡,在心里预演着若自己作为进攻一方会采取的最有效的攻击方式。因着山体全是坚实的大块石头,又是冬季,几乎寸草不生,更不要说树了。此时放眼望去,皆为冰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然而亦因此更加难于立足。原本还担心山上的河水会造成困扰,却因为这场大雪,必定比关下冻得更厚,再无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