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以为,她要在很久以后才会再见到姚丘子,甚至可能将再也不会遇见他。毕竟,虽然她给了他可与自己通神的玉灵镜,虽然她期待再见到他。但是近处了几月下来,她也大概知晓姚丘子是怎样的人。她知道,除非走投无路,他可能根本不会去用那枚玉灵镜。
只是,没想到分开后的第三日,?白姬便猝不及防地再次见到了姚丘子。
那是在夜里,夜不深,华灯正上时。白姬漫无目的地穿行在人类的街市上,途径过各种各样的人族摊点和商铺。遇到她闻起来觉得诱人的吃食会坐下尝一尝,看到她感兴趣的人类匠师所制的小玩意儿或者一些她觉得好看的人类女子的饰品,她也会驻足或仔细或粗略地瞧上一瞧。
逛着逛着。不知不觉,夜已深,许多小贩开始收拾摊点,街上行人也越来越少。原本喧华的街市很快地便萧寂了起来。这让白姬开始觉得无聊,她喜欢的,是人类世界喧闹的场景。
于是,想了想,白姬便向远处无人的巷道里走去。她打算找个整洁且安静不易被打扰到的地方结界而眠上一段时日。
妖的精力随灵力强弱而不同。白姬灵力强盛,精力自然也甚佳,即便不眠不休几月甚至一年其实也无妨。只是独自四处逛了几日下来,她觉得人类皇城也不过如此。除了比其他人族城镇占地更广,人更多,更奢靡繁华一些,倒也没什么太让她觉得与众不同的。人类世界已渐渐让她觉得无趣起来。
白姬觉得,与其另类地于夜色里在街巷中一直闲晃,还不如先寻个地方好好睡上几日醒来再说。若那时人类的皇城还是让她只觉得无趣,她便直接回洛河之畔的族地去专心修炼。
这条小街太杂乱,不好。那条巷道白日想必会有很多人类经过,易被打扰到,也不好……
……
途经了多条街巷,诸多人类房宅,寻来寻去,白姬都觉得不满意。已经要失去耐心,却又不愿意随便找个地方将就,顿了顿,她只好继续在人类千旋百回复杂的巷道间兜兜转转。
夜已深,远近的灯火都开始熄灭。渐渐地,万籁俱寂。所以,当不远处一个巷道深处突兀地传来的一阵拳脚相接的声音时便在耳边显得格外清晰。
有人类在打斗?
挑了挑眉,白姬觉得自己又兴致满满起来。在妖界时她便喜欢看族中的妖们切磋打斗,觉得十分有趣。她正觉得无聊,难得能遇到有人类三更半夜打架,她一定要去凑凑热闹才行。
白姬满心欢喜的向声音来源的地方移身过去。
不想,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姚丘子一身狼狈被诸多人类武士围攻的场景。
一瞬间,一种几乎抑制不住的暴戾替代了原本的兴致冲冲,白姬看向那些正在群攻姚丘子的人类武士,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是的,那是一群身手很好的人类武士,足足六个人,一个道力微弱却趾高气昂满身奢靡穿戴的人族男子正站在他们身后嚣张且兴高采烈地指使着他们向姚丘子下手。
“对,就是这样,使劲打他,你们谁能废了他,我便赏谁百两黄金……快,用力!”男子叫嚣着,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样子。他看着在围攻下已经多处受伤的姚丘子,满面妒恨与兴奋几乎要抑制不住。近乎狰狞。
被一群人围攻,即便姚丘子身手好,修道天赋出众,硬扛了许久,也渐渐地还是处于了下风。身上被多处伤到。显得愈发狼狈。和白姬记忆里干净温和的样子形成巨大的反差。
找死!
在姚丘子被几个人类武士夹击,另外几个人类武士甚至抽出了长刀向他砍去的时候,白姬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出手了。
她一手用灵力凝刃甩向那六个人类武士,又瞬而移身至那个明显是主使者的人类男子身旁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脖颈。
“你……你是何人?”那男子见白姬突兀地出现且出手狠厉,似是想要了他的性命一般,不由得心生怯意在白姬手下战战兢兢起来,“我父亲可是皇城有名的修士凌十一,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你若放了我,我便予你百两黄金……可好?”
那几个人类武士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了气息,白姬瞧着那男子,唇边漾开笑容,眼睛里的寒意,却仿佛能漫出瞳孔来。手上越发用力,将男子一点点从地上缓缓提起。
男子满目惊恐,在白姬的手下呼吸渐竭,求饶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正当白姬要再用力直接了结了他的性命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缓缓地敷在了她的手上。
“白姑娘,他罪不至死。你……放了他吧。”
是姚丘子。他身上诸多伤痕,满面狼狈,只是看着白姬的目光依旧清朗。他的手握住她的,温热而有力,让白姬骤然心慌。
“放了他吧。我没事的。真的。”
……
虽不甘,在姚丘子温和双眸的注视下,白姬还是松开手放了那男子。只是到底不忿,在那男子缓过神来连滚带爬逃离时白姬竟硬是孩子气的伸腿踹了他一脚。
吓得那男子惊疑不定地回头瞧了白姬许久,见她没有再出手的意思才慌慌张张地向远处跑去。
……
“为何不让我杀了他?”白姬背对着姚丘子,不肯回头看他。
“白姑娘。”姚丘子收回敷在白姬手上的手,无奈地向前走了两步,与白姬对面,嘴角淤青刺目,却还是满目平和地看着她,“我知你是在救我,也是为我不平才想杀了他……可是,他不能死。他死了,你会有麻烦,我也无颜面对父亲故人。”
白姬看着他。几分倔强,几分傲然。眸色里仿佛清晰地写着她不怕。
“可是我怕啊。”姚丘子微用力地又握住了白姬的手,轻和的声音略过寂静的夜色,落在她的耳畔,他说,“我怕啊……他若出了事,我如今还无力护住你,我怕……你会因我而殒命。”
……
白姬已记不起当时她是如何回复姚丘子的,又是如何神情。她只是清楚地记得自己明明是妖,却因姚丘子的那段话不知怎的,如同普通人类女子一般脸耳俱红了许久。
而后来她才知,原来姚丘子父亲的故友,便是那夜带人围攻姚丘子,差点死在白姬手下的那个人类男子的父亲,名为凌十一。
凌十一是皇城外围一带有名的修士,门下徒类众多,颇有势力。由于姚丘子父亲之故,他倒是对去随他修道的姚丘子颇为照顾,且甚至因姚丘子天赋出众对姚丘子大为赞赏。
只是也正是因为凌十一对姚丘子的照顾和毫不掩饰的赞赏,使得他唯一的儿子凌寿,即姚丘子从白姬手下救出的那个人类男子,对姚丘子十分不满。
凌寿资质平平,且常惹事生非,是皇城外围一带有名的纨绔。凌十一虽也常责骂凌寿,不过到底因为他是凌十一的独子,凌十一其实对他颇为宠爱。
姚丘子再天赋绝佳,也不过只是凌十一的故人之子而已,凌寿打伤了姚丘子,凌十一或许会责罚凌寿一番,甚至替凌寿向姚丘子赔礼,但若是白姬真的杀了凌寿,哪怕凌寿死不足惜,即便凌十一未必真的会怎样姚丘子,但却一定不会放过白姬。
……
隔日,姚丘子便带着面上的伤去凌府向凌十一请罪然后搬出了凌府。随后,在皇城外围一个僻静的巷里租了一座小院暂住。
他没有问白姬是如何一出手便能直接收拾了凌寿一帮人的,依旧如先前一般,把白姬当做普通的人类女子相待。知她无固定住处,怕她独身一人遇人欺辱,于是便劝白姬同他一起住在了小院。
姚丘子白日要外出修道,晨出暮归,十分忙碌。于是只留白姬整日无趣地独自地待在小院里,闲闷不已。于是某日清晨,一起食过晨食,姚丘子出门去修道,白姬便也出了院门去街上了。
不想在街市上,白姬遇到了一个垂涎她美色的人类男子。
那男子相貌倒也不俗,且衣着奢靡,身边围绕着诸多侍者,像是颇有身份。只是目暗眸浊,一看便知是如凌寿那般的浑人。在大街上他便毫无顾忌地调戏起白姬来。还令他的侍者们拦着白姬不许白姬走。
白姬甚为恼火,直接出手重伤了男子那群侍者。只是记起之前凌寿那事,怕连累姚丘子,便未伤及那男子。可白姬又不愿轻易放过那男子,想小惩他一番,于是随手取出一只流运蛊欲下在男子身上。她取的是最普通的蛊虫,只食那男子气运三日后便会自己死亡。三日里,男子只会自觉精力不足,昏昏欲睡,不会有其他不适。蛊虫死后,好生调养半年他便可无事。
不想,男子颈间竟戴着一枚沾了神泽的护身符。虽然似乎传用了太久已经神泽很是淡薄,但还是重伤到了白姬。
白姬当时面若无事,待她离开街市移身回到与姚丘子同住的小院时,便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浑身开始发烧,如被火炙一般,她觉得头疼欲裂且精力全无。挣扎了许久,白姬终于爬回了她住的房间,只是用尽方法也无法抑制那神泽之力加诸在她身上的神罚。最终还是撑不住几乎奄奄一息地化回了灵狐原身。
而就在她化回原形的一刻,被疼痛和火烧感折磨的已经视线不清的她,在失去意识前,仿佛看到姚丘子踏进了房门,满面讶然与怔忡地瞧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