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是女帝木兰围场秋狩,命长公主与二公主均随行。
蓼蓝小脸苍白,骑着匹乖巧听话的白驹,连穿骑装都是楚楚动人的风韵。浮生作为护脉龙自然是陪同,依旧是素白底深蓝缎子宽镶的大袍,松松垮垮地露出胸口一小片瓷白的皮肤,满头银发用发带束在脑后。人虽是状似漫不经心地斜倚在树上,目光却始终未离开蓼蓝半步。
“妖孽。”长淮低声咕哝,看看浮生又看看蓼蓝,顿时嘴撇得像个瓢,故意举起手中的弓冲蓼蓝的方向比了一下,果然浮生漆黑的眸子马上看向她。长淮毫不在意地把弓拉满,射中蓼蓝马蹄前的一只野兔。
浮生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蓼蓝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回头冲长淮笑着赞道,“阿淮好厉害!”
眼不见为净。长淮没吭声,撇着嘴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
秋日的长空格外高远,风吹得衰草倒向一边,蔓延着与远处的天际线连在一起。忽然间一道极快的黑影从草尖上一掠而过,隐隐能分辨出黑白夹杂的毛色。
獐子!长淮挑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只顾着策马一路追赶,全然没有注意到已不知不觉驰进了林子深处。
绿林本是紧挨着木兰山,地势险要,入夜后更是凶兽迭出。眼看着天色渐暗,长淮却还在无头苍蝇般乱转,凌乱的头发上粘着枯叶和杂草棒,一身尘土,衣服刮坏了好几处不说,马也没有了。其实是因为踩到了捕兽的陷阱,马儿受惊,害长淮摔了个大跟头。长淮本就深深沉浸在“獐子没捉到反而被那畜生倒打一耙”的恼怒中无法自拔,被摔了更是又痛又惊,一气之下就把那可怜的马杀了……由此也可以看出长淮从小就具有做暴君的潜质。
这种时候最适合英雄救美然后美人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什么的了,咳,长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被人猛然拉到怀里,饿了一天,头又在那人胸口撞了一下,顿时头昏脑涨眼冒金星,扑面而来的都是对方身上清淡的迷迭香。
利刃刺进皮肉,喷出的血液有一点溅到长淮的手背上,温热的,粘稠的。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野兽的腥气,身后一只体型硕大的野狼被巨大的冲击力牢牢钉在了树干上,发出绝望的哀鸣,长淮扭头看见,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你傻么,就这样呆坐在这儿?林子里有多少野兽你知道么?”来人丝绸般的声音毫无起伏,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长淮脑袋嗡嗡响,张嘴想骂人,抬起头在凄迷的夜色中辨认出浮生流畅的下颚线,一开口就哇的哭出来,整个人泣不成声。
浮生无言地将她抱紧在怀中,轻轻用手顺着她的长发,耐心地将其间杂物取出。后来长淮无数次回想,都无法确定他当时是不是真的突然冒出的那一句“长淮,你这样子要怎么做帝姬”,或者说只是她的一个错觉。有些时候,她甚至怀疑有关于浮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盛大的错觉,而错觉的结局通常只有荒芜。
长淮实在是累极了,半梦半醒间只记得浮生一路将她抱回木兰山的别宫,梦里都萦绕着迷迭的香气,挥之不去。
女帝得知她走失险些遭到危险,大发雷霆,责备蓼蓝没有看好她,回宫后将蓼蓝禁了半月余的足。那半个月,长淮一次也没见到过浮生。
“哎,你这不明显是喜欢人家嘛!”
“怎么可能?!”长淮瞠目,“小舅母你确定你真的靠谱?”
十三侧妃信誓旦旦,特别豪迈地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我可是专注于男女情感分析加亲身实践总结二十周年!有什么不可能?结合你的种种表现,我看你就是对人……什么生?有非分之想!”
“是浮生!”长淮纠正。
“哦哦,浮生,听你这么一说,那小子真他妈好看!”十三侧妃双手托腮,露出****猥琐的笑容,发表总结性发言,“如此佳人,你值得拥有!”
长淮扶额,“……”
小王爷听见喧闹,从外间探进头来,被十三侧妃赶苍蝇一样撵出去。长淮眼睛一亮,击掌笑道,“小舅母,难道你就是这么钓到我小舅的?”
话音未落十三侧妃的手指就点到头上,毫不留情地使劲一弹,“臭丫头!”
长淮愤愤,“女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