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北昆仑山依然大雪飘摇,高峰万仞苍茫一片,就像泼墨画卷上所渲染的一般冷冽荒凉。只不过雪花遮掩视线,多少显得有些模糊,但筋骨神俱在,令人无法不为之叹服。
高山仰止说的也就是如此了。
雪下的紧,本就崎岖的山间小道更是难走,再加上风口处的凛冽寒风,夹杂着坚硬如砂石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一行六人,四男俩女,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黑色大氅的老者,在一众青灰色披风的衬托下尤为显眼,老头年龄六十些许,一头白发如同根根银针矗立在头顶,面容青叟,略显和蔼。
“程老,还得多久啊?这路也太他娘的难走了。”说话的是一名精壮男子,身材挺拔,他使劲提了提背在身后的登山包,然后吃力的抬起陷在雪堆里的脚,脸色有些难看。
作为陆氏家族的偏方子弟,陆姬周只有高级武者的实力,因此还没有使用空间法器的资格。
“还得半天功夫吧,我上次来是二十年前,希望没记错路。七少爷觉得累了?累了咱就歇歇,反正都到这里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姓程的老人笑着说道,他在陆家已经当了整整三十年的管家,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
陆姬周嘴里骂骂咧咧的,本以为是一趟好差事,跟着老管家吃喝走一趟,还能给家主留下个好印象,那从想到会是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们已经在山上整整走了一个月,即便是以陆姬周的体格也有些吃不消。另外四人是陆家从小培养的精英护卫,也都迈入了武者的境界,可惜在这种条件下也都萎靡起来,勉强跟上程老和陆姬周的步伐。
“不歇了,直接走到头,现在就这一股子劲,把这股劲卸了哪里还能走得动?”陆姬周看了一眼身后的四名护卫,有些无奈的说道。
“七少爷说的是。”程老笑了笑,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这次是家主点名让您来,家主的眼光向来毒辣,不会看错人。”
听到这句话,陆姬周眼睛一亮,憨憨的笑了两声。
这一路上确实是他出力最多,先不说这一路上他单人背了将近一半的物资,就在不久前的山涧里,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至少有两名侍卫会掉进冰沟。培养一名武者需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说出来令人咂舌。
这一次若能圆满完成任务,他出的力都在程老眼里,而程老又是家主的心腹。到时候自己在家族里必然会被多一份重视,在等级森严,以武为尊的陆家这可是少有的机会。
到时候如果家主高兴,说不定能得到一本三品秘籍,或者是一件空间法器。
“借程老吉言。”陆姬周笑呵呵的说道,没有再多说客气的话,他知道这个老头只忠于家主,对于第三代陆家子弟向来是不偏不倚。
太阳就在头顶,躲在云彩背后,只能朦胧的看到一个轮廓,看上去有些可怜。
“得加把劲了,如果天黑到不了道观,可就要在外面过夜了!”程老抬头看了看天,摇头说道:“歇一会儿,大伙吃点东西,下午得抓紧时间了。”
陆姬周没有质疑程老的决定,找了一个背风口,把背包放下,里面除了必备的物资只剩下寥寥一点食物,三袋风干的麦干和一盒干牛肉。
陆姬周拿出两袋麦干丢给四名侍卫,说道:“就这些了,一人一半。”然后把牛肉递给程老,自己打开最后一袋麦干,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他咀嚼的很慢,在这种条件下,不能浪费分毫,而且细嚼慢咽更容易觉得饱。
“咱这次来,到底要干嘛啊,程老?”陆姬周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有些含糊的说道。
这样的人员配置肯定不会是用于作战,而且程老也不会亲自出面。
“接一个人回府。”程老把纸盒里的牛肉吃了一少半,剩下的递给了那四名侍卫,示意他们把东西吃了。
“哦!”陆姬周简单的哦了一声作为回应,其实内心深处已经开始翻腾,什么人竟然要让程老亲自来接?
再过三个月就是陆家年轻子弟斗法比武的大日子,想到这里陆姬周有些了然的点点头。
陆家大小姐陆沉是当代家主的独生女,自出生之日起就一直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生在大富大贵的陆家是陆沉大小姐的万幸,可惜人生一世福祸相依,陆沉天生经脉逆行无法练武。
这在以武为尊的陆家可是天大的笑话。
六人歇息片刻,再次启程,雪下得更急了。
大风呼啸,掀起地面上的雪花,就像是一堵墙。顶风逆行,每走一步都分外吃力,双腿跟灌了铅似的,压在积雪里沉甸甸的。
程老忽然大叫一声,向前跑了两个,用手指着远方山脉,带着兴奋的声音喊道:“看,就是哪儿,就是哪儿啊!”
陆姬周顺着程老的手臂远远望去,双眼中透露着满满的震惊神色。
只见山顶悬崖边上探出来一块巨大石板,像是一个露台。而他们苦苦寻找的道观就建在这石板之上,摇摇欲坠,看样子随时会掉落悬崖,粉身碎骨。
“还有好远啊!”陆姬周瞪大眼睛,有些的茫然的说道。
山顶的风更加遒劲,别说是积雪,就连雪沫子都被吹的干干净净,在这露台之上连个雪影都见不着。
一个年轻小道士,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旧道袍,头上的发髻用一根筷子做簪,歪歪扭扭的插在发髻上,被风一吹更加凌乱。
不过此时他也顾及不了这么多,英俊的小脸被寒风吹的通红,双手拎着水桶急匆匆的跑进屋子。
因为气温太低,水桶周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把水倒进水缸,小道士开始生火做饭,寥寥的几根柴火将就起来就得分外的用心,不仔细一点儿,这几根柴火哪能做熟一顿饭啊!
苏墓蝉,也就是这个小道士看着灶台里生气的火焰,感受到皮肤的温暖,手上结的冰也很快融化,本就好看的脸上多了一份满足的笑意,显得更加爽朗。他胸前挂着一枚蟠龙玉佩,足有半个手掌大小,在火光的照耀下越发翠亮。
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在寒风大雪中有一屋可居,一饭可食。
“三尸,多下点米粮,晚上有客人要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一份揶揄的嘲弄。
苏墓蝉原本的笑脸瞬间凝固,问道:“什么客人,你这老家伙啥时候还有客人了?”
“贵客,贵客!”屋里的老人嘿嘿一笑,开口说道。
苏墓蝉冷哼一声,说道:“斋饭没有,凉水管够。”
“三尸,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屋里老人的声音渐渐模糊,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才是。”
而后,就传来了响亮的呼噜声。
“我知道?我知道你大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