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听到窗户响,回转身,宋青已经关上了窗户,他上前走几步走到窗前:“好好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早上起来,宋青虽然不在像昨天那样冷着脸,可是依旧没什么兴致,一路上都低着头,问一句答一句。对他的态度丝毫不加理会的慕容天,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亮晶晶的眸子露出春草般的柔软,一会递水一会问他累不累要不要休息,曲意承欢,可是宋青除了摇头还是摇头,眼前的秀丽风光跟明珠样的慕容天都不在他的视线里。
就在慕容天无计可施的时候,前面的一个村子引起他们的注意,只见村里老老少少、携老托幼、嘈杂的都在顺着村边的一条小路往河边上跑,“我们去看看?”
慕容天见宋青也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些人,于是提议。
“好!”
两人下马,牵着马跟着那些老百姓后面来到河边,湍急的河水,哗啦啦的卷着,白花花的水花向前翻滚,河面上,偶尔飘过一两块没有消融殆尽的浮冰,岸边摆放着一只竹编的猪笼,猪笼里蜷缩着一个穿着白色孝服,头戴白花的年轻女孩子。
她嘴里塞着破布,手脚捆的严严实实,目光呆滞空洞,大约十六七岁,面貌清秀,只是此时她乌发蓬乱,神色凄凉绝望的躺在里面。
宋青一见,心里“咚”的一下,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旧日往事那最不堪的一幕,重新浮现在眼前,似乎眼前这个笼子里,困住的就是他,痛彻心骨,身子随即晃了几晃,脸色刷的变的惨白,鼻尖细细地渗出密密的牛毛虚汗,慕容天神色诧异,赶紧伸手扶着他,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宋青舔舔干裂的嘴唇,神思恍惚虚弱地答道:“没事!”
族长站在高处,威严的不时咳嗽几声,浑浊的双眼扫过人群,宣布完女子不守妇道的罪状,义愤填膺地说女子给夫家抹黑,让夫家名誉受损罪无可恕,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喧闹起来,不明就里的跟着齐声吼道:“淹死她,淹死她,淹死她!淹死这个音妇,淹死她。”
群情愤恨中,一个面容哀戚穿着布衣的老妇人,拨开人群,步履蹒跚的冲出去,跪坐在地上,伸出双臂死死抱住猪笼,老泪纵横,肝肠寸断的苦苦哀哭道:“不要啊,求求你们大家,行行好,不要淹死我的兰儿,她没有做那样的事,她是清白的,我拿我老婆子的命来担保,求求你们,放了她吧!求求你们!要死我老婆子替她死,求求你们大家了,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求你们了。兰儿,我可怜的兰儿,是娘不好,都是娘害了你呀,早知道这样,娘宁肯自己病死了饿死,也绝不让你嫁过去,是娘错了,是娘错了,你原谅娘好不好?啊,好不好?你原谅娘!”
猪笼里的女子见她娘这样,早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不住的点头摇头,老妇人见此情景,愈发情难自制,捶胸顿足地嚎哭起来:“老天哪,你睁睁眼,救救她吧!我的兰儿才刚满了十六岁呀!老婆子一身没有做过一星半点的坏事,好容易一把年纪才有了这个女儿,看在菩萨的份上,你就开开眼,求求你让大家放了她吧!”
“把这个老不死的拖开,丈夫才死,就不守妇道,这样的女子留在世间有什么用?只会让我们家族蒙羞,让世间女子蒙羞,你们还不快点把她沉到河里去,还等什么?多留一会,不是白白让她玷污我们的地方?我实在不想在看见这个贱人,你们快点,怎么还不动手?”
几个壮汉听了族长的咆哮,大步过去伸手拖拽着老妇人,想要把她拉开。老妇人咬着牙,双手死死的扣住猪笼的缝隙,鲜血直流也不肯松开,宋青鼻子一酸,擦干脸上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跨了出去,双眸里闪着两簇熊熊燃烧的火焰,沉着脸气势威严地抽出宝剑,闪着寒光的剑刃在寒风龙吟呼啸,剑尖指着那几个壮汉,目光凛冽的瞪着他们:“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那几个汉子楞了一下,看着身材娇小的宋青,挑挑眉:“这是我们赵家的事,与你一个外乡人有何关系?识相的话趁早滚开,不要自找麻烦。”
宋青冷冷一笑,银牙一咬:“是吗?”
话音刚落,手腕一翻宝剑一挥,那个说话的人头上的发带就给割开,散乱的头发披散下来,“还不滚开,下一剑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几人望望气势凌厉的宋青,畏缩着退开了,宋青蹲下身子用剑划开猪笼,把那个女子从猪笼里拖出来,扯掉她嘴里的破布,她娘扶着她坐在地上,母女俩可怜兮兮的相拥在一起哽咽着。族长眼冒怒火的过来:“我不管你是谁,你有多大本事?今天就是把天王老子请来,她还是要死,这是我们赵家的家事,谁都不能管。”
“拿出证据,拿出她的确该死的证据,人证物证!”
宋青望着那对母女,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叫着。
“是啊,只要拿的出证据,我们绝不拦着。”
慕容天从没见过宋青这样生气愤怒,脸上的悲愤让他震惊,压抑着心里的异样,站在宋青身边语气坚定的附和说道。
族长见瘦小的宋青身边,冷不丁的突然多出一个,身材伟岸器宇不凡的男子,心里一慌,底气不足嘴却硬实的很,大声地说道:“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既然两位硬要管着这闲事,我们也就顾不得颜面,说出来大家也好清楚明白,她嫁过来给我们灿儿冲喜,谁知还没入洞房,我们灿儿就过世了,灿儿过世后我们好吃好喝的待她,她却恬不知耻,给我们灿儿戴绿帽子。”
“叔公,兰儿没有,真的没有,公公婆婆,你们要信我,我真的没有!”
小兰急急的辩白道。
“没有,那桃红看见是假的吗?桃红,你出来把昨晚的事说说,免得人家说我们冤枉了她,在这装可怜!”
一个身穿土黄色衣衫,画着眉毛略略有些龅牙的女婢过来,倒竖着黑漆漆的两道眉毛,指着地上的女子,娇声说道:“奴婢昨晚从花园的假山那里经过,看见少夫人跟一个男子在那唧唧咕咕的依偎在一起,吓坏了,回头想走,谁知却撞上了老爷,就是这样。”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那个男子呀?是桃红跟我说她的东西掉在那里,叫我陪她一起去找,谁知我一到那里就钻出来个男的,抓住我的袖子,我急忙挣脱,他又纠缠上来,这时公公就来了,我真的是冤枉的。”
桃红一听扑通跪在地下,眼泪汪汪的:“少夫人,你说话要凭良心呀,我什么时候叫你出去了,每每你晚上睡不着长吁短叹,要出花园走走的时候,我就叫着你,劝解你,这会子怎么变成是我要你出去的?你不要冤枉我,我还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呢!”
“没有,我哪有每晚都要去花园走走,桃红你、你胡说,我哪有,再说我根本不认识那个男子呀!”
小兰急的欲哭无泪,慕容天看下小兰的神色,向族长问道:“那你们抓住那个男子没有?”
“抓住了。”
“那他承认了吗?还有你们以前有见过他吗?”
“嗯,他倒是爽快的承认了,不过我们以前的确没有见过他。”
“这样,你们把个男子带来,当面对质,这样不就清楚了。不过……”
慕容天走到族长跟前,悄悄的耳语几句,族长狐疑的看看他,沉思一下:“好,就照你说的办”
宋青看见他们小兰桃红带到一边,问询的望着慕容天,什么意思?慕容天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做个安心的姿势:“一会你就知道了。”
功夫不大,一个二十岁左右,长相还算端正,身材中等的男子双手捆绑在后背,给家丁推搡着过来,小兰跟另外一个姑娘穿着一摸一样的站在人群前面,桃红却不知所踪,族长清清嗓子指着小兰她们说道:“你说你跟我家侄孙媳妇暗通款曲很久了,为了不让她娘误会我们冤屈了她女儿,你就当众指出她是谁?把她认出来。”
男子一听,顿时变得神情紧张,慌慌张张的东张西望半天,在人群里竭力搜索,结果没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子,变得慌乱起来,慕容天猛的一声大喝:“怎么?认不出来吗?再不指认,就送你到衙门,判你个污蔑之罪,你知道污蔑他人清白要判什么罪吗?”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答道:“凌迟处死!”
男子的脸色马上变的灰白,冷汗直流,身躯颤抖,一会指小兰,一会指另外一个,慕容天看向族长:“看见了吧?我看还是把桃红姑娘叫来问问比较妥当。”
桃红低着头神色不安的走出来,看着那个男子满眼都是怨恨委屈,慕容天摇摇头:“这样,你们俩肯把事情说出来,还小兰姑娘一个清白,我就给你求情,让族长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