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眼看着楼梯口冒出头来的苏小小替自己掰会一成,顿是得意笑道:“小小姐姐你不知道,欧阳姐姐不是没眼光,只是我同她品味不同,她就喜欢这样大红大绿的料子。”
她在拐着弯骂欧阳玉兰俗呢,周围几位都听出了刀锋剑雨的血腥味,纷纷都不说话,就听两人拌嘴,大有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欧阳玉兰岂会给人看戏的机会,她根本不敢让沐鸿烨看到她咄咄逼人的一面,于是温婉一笑:“倒真是我眼拙了,这料子多好看啊,妹妹好眼光。”
小表砸,真会装,这一朝以退为进,将她自己衬的和圣母玛利亚一样的宽容高贵,反倒让慕容清和苏小小变得像个小心眼儿。
慕容清和苏小小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打不中不说还白费了力气,不过苏小小可不气,她也没功夫气,因为一上来整个屋子所有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了她身上。
尤为深邃的,便是那来自正前方的目光。
她抬起头,和沐鸿烨四目交汇间,他眼底一派温柔,似在说你来了。
苏小小微脸红,垂下头,上前拜下:“民女发太子殿下请安。”
“起吧,既你是清儿的朋友,就坐到清儿那桌去。”
沐鸿烨话音才落,那一桌的几个公主就兴奋起来:“快过来快过来,给我们说说你这衣裳是怎么做的。”
苏小小于是坐了过去,坐的方位,正好能瞧见沐鸿煊,但见沐鸿煊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她对他咧嘴微微一笑,他反倒举起酒杯,仰头饮尽,心情看上去不大好。
宴席开了,这宴席是从正午延续到午夜,画舫会沿着大运河渡上大半日,除了美酒佳肴之外,自然也有歌舞助兴。
开了席,众人觥筹交错,推杯交盏,好不热闹,歌舞艺姬纷纷上场,一曲曲舞,一首首歌,皆是赏心悦目。
苏小小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觉着或许就是来吃吃饭喝喝酒,和几个公主说说那衣裳是怎么做的,答应给她们做上几件交给朋友,应该没别的了吧。
但是,她太乐观了,就算是沐鸿烨只字未提斗艺的事情,喝的有些多了的梁王在宴席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站起声大声道:“听慕容清说苏姑娘你也是个一等一的才女,才情学士比我们京城第一才女更要胜上一筹,不如,你们两斗上一斗,这外头风景如画,看远处一片荷叶,两人以荷花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苏小小苦哈哈的看向沐鸿煊,沐鸿煊也看着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又是闷头一杯酒。
苏小小就转向了沐鸿烨,他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却见沐鸿烨冷着脸看着沐鸿煊,又看了看苏小小,居然也顾自己喝起了酒,大有放手不管了的节奏。
苏小小回头瞪了慕容清一眼,慕容清自知错了,一脸道歉的看着她。
欧阳玉兰已经站了起来:“哦,梁王,京城第一才女玉兰不敢当,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既是清儿力推的苏姑娘,想来苏姑娘在这方面的造诣,应该远在玉兰之上,苏姑娘,不如承让一番,让玉兰先来?”
苏小小硬着头皮,知道无路可逃:“那,那你先吧。”
欧阳玉兰想了一番,嘴角一勾,念道:“碧荷盖青水,玉莲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莲。”
“好诗好诗!”众人赞誉纷纷。
然后都看向苏小小,苏小小脑中飞转,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那诗是个乐府诗,被改编成了一首曲儿,她穿越那几年很流行那个宫斗剧里的恶毒女配就是用的这首歌吸引了皇帝的注意的。
她还记得那调儿太美了,所以哼哼着学会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中有……”
唱起来很顺口啊,怎么念出来就忘了下面是什么?她忙低下头,快速唱了一遍,终于想起了了,继续道:“中有双鲤鱼……中有双鲤鱼……下面是什么来着?”
这用念的果然还是不行,眼看着欧阳玉兰露出了几分嘲笑之色,她怎能让她小瞧了去,于是清了清嗓子道:“我念不好,但是我可以唱。”
“行,唱的岂不是更好。”
苏小小看向沐鸿烨,他似乎对她丢脸与否毫不在乎,心头不免有些寒意,或许他都巴不得她输了吧,这样他的太子妃就不用出丑了。
她偏不,特么,就要让欧阳玉兰看看她这义务教育九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的大才女有多牛掰。
“嗯哼,恩哼。”
清了两下嗓子,她开了嗓。
这把嗓子是极好,可能是在厨房那样嘈杂的地方说话说久了,所以格外的清亮,一开嗓已是吸引了所有目光过去。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一曲唱罢了,怎一个婉转莺啼,怎一个妙音连连。
所有人都听醉了,慕容清更是激动的鼓起掌来:“太好听了,姐姐你唱的太好听了。”
苏小小得意看着欧阳玉兰,一点也不谦虚道:“怎么样,欧阳小姐。”
欧阳玉兰脸色微一白,却也不得不服输:“余音绕梁,三日不歇,词也是极好的,意境唯美。”
她输了却也装的大度,让人觉得她很是输得起。
那就输到底吧,苏小小笑道:“听闻你画画不错,我待在厨房无聊时候也会用木炭描上一两幅,不然,咱们画太子吧。”
她直直看向沐鸿烨。
胆子之大,周围人都是叹服啊。
唯独沐鸿煊神色复杂,一杯杯的喝酒。
沐鸿烨眉头微微拢了一下,大家都替苏小小担心,她这是何等大胆的提议,不过沐鸿烨眼底却并未责备之色,只是淡淡道:“你要画本殿?”
“不能吗?”
苏小小毫不客气的反问。
她今儿呕这一口气,语气自是不好。
大家都瞠目结舌,震惊于她的大胆,欧阳玉兰也只盼着沐鸿烨盛怒把她丢给下水去,却见沐鸿烨嘴角忽而一勾,笑了:“可以。”
这下,大家都傻眼了,太子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啊。
换做寻常,这女子这般冲撞,太子怕是早就把人给拖下去砍了吧。
欧阳玉兰也好奇沐鸿烨为什么能任由苏小小放肆,但是苏小小这个提议却让她明白苏小小这是在自取其辱或者说是在找死。
画沐鸿烨,她早已画的纯熟。
沐鸿烨的身形样貌早就刻画进了她的心里,从她开始画画之后她就一幅接着一幅的画沐鸿烨,甚至闭着眼睛她也能描绘出他的轮廓样貌,和她比画沐鸿烨,她以为苏小小根本没胜算。
而且,只要苏小小把太子画的太丑那便是死路一条,一个只用炭木作过画的人,竟还想画人像画,这不是找死?
太监已是送了两张桌子,一套文房四宝上来。
欧阳玉兰率先开始落笔,宣纸上,沐鸿烨的容颜样貌轮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苏小小却对春梅嘀咕几句,然后见春梅下了楼,她迟迟没动笔。
欧阳玉兰都已经画完了沐鸿烨的脸的时候,春梅回来了,带着一把炭和一块薄木板上来,苏小小才拿着其中一颗在地上磨尖了,然后拿了薄木板用桌子上的米粒把宣旨沾在木板上,自己席地而坐,把沾了宣旨的木板放在腿上,捏着木炭,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沐鸿烨一眼,只顾着自己作画。
有人凑过脑袋去,就看到画纸上出现了一个大致的轮廓,然后,渐渐的,出现了眼睛,嘴巴,鼻子,耳朵,头发……
一样样,皆是栩栩如生。
而她下笔,也是神速,刷刷刷刷,根本没看本人,却是将那人像原原本本的搬上了那宣旨。
就算是粗一眼也看得出来,这就是太子,样貌神情皆是一模一样,而炭木打的阴影,更是让整个画像活了一样,凸显在纸上,轮廓层次,异常分明。
没一盏茶的功夫,苏小小就完工了,趴大气的把宣旨拍在了欧阳玉兰边上:“你不用费神了,水墨画是不可能和素描画一样简单却真实的还原人物的长相的。”
素描,这本是一个听所谓听的词,欧阳玉兰在看到苏小小画中那个栩栩如生沐鸿烨之后,手里的笔颤了一下。
素色的描绘,是这个意思吗?
整幅画只有一种颜色,可是,却利用这种颜色的轻重把将沐鸿烨的样貌整个搬到了纸上。
她知道,便是自己运用再复杂冗重的色彩,她也绝对不可能绘到这般相似无二。
这简直,是把沐鸿烨刻到了这种宣纸上。
她怔了,完全不冷静了:“你,你用炭木画的?”
“欧阳小姐,你喜欢送给你。”
欧阳玉兰脸色微白,却还是端着那张温婉谦让大方的笑脸:“玉兰甘拜下风了,这高手果然在民间啊,玉兰自幼以为只有水墨能够作画,没想到木炭也能作画,知道苏姑娘厨艺了得,没想到这画也是画的出色,苏姑娘送我,我自是感激,礼尚往来,请允玉兰作一首诗送给苏姑娘。”
苏小小却根本不领情:“不用了,我这种粗鄙的乡野村姑看不懂,别白白糟蹋了欧阳小姐一番心意,我过去吃饭了,清儿等我呢。”
她说完要走,本意是打算闹到这就算了,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很傻逼,她闹腾个什么劲,把欧阳玉兰比下去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