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海市的中心大道上,靠近电视塔的一个十字路口,一场车祸戛然而止,翻停在路边的几辆私家车,里头的人多数还因为惊吓过度,恍惚间瑟瑟发抖。而事故的始作俑者,一辆警车逆向停在路中间,车头凹陷,车顶下塌,刮擦的油漆,撞断的护栏,宣告警车已经严重报废。最可怕的是,警车的车头部分,在车牌的位置上,深深印着一个脚印,对,就是一个人的脚印。
而离事故现场二十米直线距离,有一幢百层高楼,楼高直插入云,而楼顶上,此时正有一少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什么情况?”周瑞神志不清地四处张望。
上面的蓝天白云,环顾四周,只能看见电视塔尖的部分。他走到楼顶高高架起的水泥护栏边,透过铁网,向下望去。
“什……什……什么。”周瑞张大了嘴,口水顺着牙缝流了出来,下巴险些脱臼。
“这、这是什么情况?”周瑞再次对着空气大声问,但是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这是一定的,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干跑到这大厦顶楼来吹风?
关键是周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到这里来。三分钟前,他还坐在公交车里,然后迎面跑来一辆逆行的警车,看车速,都已经超过限速好几倍了,警车能这么飞奔?当时周瑞心里骂的最狠的一句台词TVB剧集里就十分常见:警察了不起啊!
但关键是,此时周瑞的脑袋显然已经不够用了,难以理解的事情是在太多了。他努力回想:
“先是警车迎面开来,马上要撞上公交车了,公交车刹车来不及,要撞上了,警车突然飞了,然后……然后……然后是什么啊?”周瑞突然记不得然后发生了什么,只是模模糊糊记得警车飞了起来,想旋转的陀螺一样,凌空转了几圈,落到地上。
“然后我就到这里来了?”周瑞自问自答,但显然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又向下望了一眼,自诩有恐高症的周瑞,这一刻感觉全世界都在颤抖,大厦都在微风中摇晃的感觉。他摇着头,苍天呐让我回到地面吧,先回到地面,再考虑是怎么上来的,这天空太可怕了!
周瑞不敢再向下看,赶忙四处寻找可以下楼的楼梯之类的。周瑞开始抱怨,谁他妈设计的这么高这么大的大厦,让不让人回家了!周瑞远远就可以看见的楼顶天台顶棚,活生生绕一圈,足足走了两分钟,虽然只是两分钟,在周瑞看来却是度日如年,心惊胆战,不敢慢走一步。
从最顶层下来,坐电梯又花了三分钟,中间停停走走,连续的超重失重,让周瑞嗓子眼都冒火了,他只感觉每一刻都是在煎熬,要是在这地方上班,不到两天,包准嗝屁。
终于到达地面了,周瑞长出一口气,再回头看看高耸入云的大厦,周瑞不禁用力吐一口唾沫,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里,晦气。
“让开、让开,警察办事……别挡路,车辆绕行。”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指挥着路况,把刚才发生的事故疏散开来,周围还伴随着哭喊声、警鸣生、喇叭指挥的声音。
周瑞心想,就是你们这班臭警察害的我莫名其妙飞到楼顶,飞到楼顶?经历刚才混乱之后周瑞此时心里才稍稍平复,终于有功夫去想他为什么会飞到楼顶去了。
这一刻,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周瑞脑袋里萌生,外星人奇袭地球……超时空劫匪降临现代……异能高手都市现身,在这么危险的时刻,为什么美国大片里的英雄都不出来保护一下?这里是中国?难道美国英雄就这么狭隘,就只帮助美国人吗?什么超人、蜘蛛侠、钢铁侠,随便来一个,随便谁来和我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当然,现实是残酷的,周瑞解释不通的事情,也没人为他解答。
此时来到现场的警车越来越多,伴随而来的是更多的记者和围观群众。大家都爱看热闹,但是这是你们看热闹的时候吗!
最早那辆撞毁的警车,此时已经被重重包围,各式的手枪对准车头驾驶座。
“车里的劫匪听着,你现在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双手抱头,从警车里出来,放下武器,双手抱头,从警车里出来。”
指挥的警长用扩音喇叭对那辆警车大声吼着。周围围着一圈的警车和警察,却没一个敢轻举妄动,全都在观望,等待命令。
警长放下扩音喇叭,对他侧方的部下道:“通知特别行动组,采取强攻,警车是特别防弹设计,所以要掩护进入”
“是,长官。”
“小声点笨蛋。”警长显然对这个大声回答的下属十分不满。
特别行动组出动了,当他们打开警车车门的时候,都忍不住破口大骂,原来车内的劫匪早已经昏迷,只是昏迷的时候还保持着拿枪警备的姿势,让人看着怪渗人的,当下手铐、头套、所有工具都用上,算是为警队立下一大功劳。
警长见此情景,高兴地对下属道:“嗯,表现不错,现在统计伤亡,报告车祸情况。”
“报告长官,中海市刑警大队特别行动组,圆满完成任务。”
“报告,被劫300万人民币已经找回,现场只损毁警车一辆,另有刮擦小车三辆,公交车一辆。还有就是……公交车的门不知道为什么,也给撞坏了。”
“嗯?”警长浓重的鼻音质问道:“什么情况?可有人受伤?”
…………
案件的处理很顺利地进行着,警长的报告非常完美地呈现了警方行动的效率和果断,以低损耗、无伤亡完成任务。由于事发地点发生在中海电视塔的楼下,所以及时赶到第一现场的记者们马上对此事进行了跟进,对警长的优异表现展开充分的表扬。
然而,这一切和周瑞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回到公交车上,偷偷把自己落下的书包给背了回来,这时候沉浸在升职加薪美梦中的警长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让周瑞十分轻松地越过了重重障碍。公交车还停在事发的原地,但是车上的人都已经撤离了,周瑞的行动倒也没引起过多的注意,一切都在静悄悄地进行。
离事故现场一条街的一家便利店里,夏天的烈日照射不到座椅上,周瑞喝着可乐,已经将身上仅有的三块钱花光了,哎,穷人家的孩子就是这样,连喝口水都要斤斤计较。
周瑞走路回家的路程并不太远,只走了几个拐角就到了。流金街坐落在中海市如此繁华的市中心边上,但是与他华丽名字不同的是,相当古朴老旧的建筑,作为LC区流金街曾经有过他的繁华,只是现在来看更像是不肯搬迁的钉子户。流金街多是近代中国建筑,二三层平房为主,各家各户晒的阳台晒着衣服,打开的窗户能看到房里的天花板,巷陌间穿插着孩子的哭声,不断地有西装革履的青年从这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走出来,那都是低价租住在流金街上班族,周瑞一家的生活补给很大一部分都来自租金收入。
周瑞穿过小巷子,打开自家的铁门,终于回到了家里。
“臭小子,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老妈黄秀芳左手锅右手铲,人还在厨房煮饭,声音却已经传来。
“路上遇到了车祸,差点就回不来了。”周瑞病恹恹地倒在沙发上,死气沉沉的说。
“怎么回事?”黄秀芳赶忙冲出厨房,手上还拿着锅铲,“什么车祸?你没受伤吧?”
“没有,不是我,是别人呢。警车撞上了公交车。”周瑞忙扯到别人身上,免得老妈问东问西,反正自己半点事情没有。
黄秀芳听儿子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继续回到厨房她未完成的炒菜工作。
天气太热了,加上周瑞心里杂念过多,空调的遥控被猛按,可是又哪里那么快就能把温度降下来呢。周瑞一头的汗,拿纸巾随便抹两下就当擦过了,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倒在了沙发上,走了这么长的路,不得让自己的双脚休息一下!
时间逼近正午,周瑞转了几个台,基本都是午间新闻,对于从来不看新闻的周瑞来说,当真是无趣。不到一会儿时间,四五十台电视频道都转了一圈,楞是没有吸引周瑞的节目。刚才路上喝的那瓶可乐现在也出来后遗症了,一阵尿意袭来,忍不住要上厕所。
无巧不巧,电视正转到中海电视台,中海第一频道正播放着暑期学生安全的新闻,临最后,按正常而言,这一则无关紧要的新闻之后,就要结束这一天的午间新闻了,作为电视台无可替代的两位男女主播,已经开始收拾稿件,然而节目组突然接到新闻,今天要插播一则突发新闻。
周瑞从厕所出来,舒舒爽爽的伸着懒腰,咋一听到电视传来的声音:
“节目的最后,我们插播一则最新消息。就在节目直播时间半个小时前,中海银行一辆临时运钞车遭遇抢劫,一箱300万现金存钞被劫,劫匪是一名中海籍男子,年约40岁,身高一米八,有多次作案前科……事发后,警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解救人质,但是……,……警车一路逆行,终于在本台电视塔所在的中心街发生车祸,这是车祸现场的实况视频。”
周瑞看着电视上打着马赛克的人物照片,就差吐唾沫了。“王八蛋,就是你这家伙,没事抢什么银行,劫什么人质,开什么警车嘛,搞出这么多麻烦事。”
“据悉,被劫警车在撞开三辆轿车后、和一辆公交车正面相冲,但撞车发生前一刻,警车猛然停下,所以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奇怪的是,发生事故的公交车车门离奇被撞破,车门飞出事故现场二十多米,由于交通视频的技术原因,视频内容并不清晰,所以无法得知事发原因和经过,本台记者采访了事发时公交车上的乘客,但是均未了解情况……”
周瑞呆住了,坐在沙发上,原本尿尿完就没洗手,现在几根手指都快塞进嘴里了。那个视频上,那辆公交车,不就是自己坐的那辆吗?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见一个影子从车里飞出,然后那辆警车才戛然而止的,看过视频的人都傻了吗?那么大一个人飞出来,速度再快,难道就没人看见了吗?
周瑞托着下巴,让自己合拢嘴,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放生了什么,但是再仔细看那个身影,还有事发警车的车头上,还有一个类似脚印的东西,那个好像……。
周瑞冲着还在厨房煮菜的老妈道:“妈,你快来看这个新闻,是刚才的车祸。”
“没空,再不快点煮菜,你爸回来要饿肚子了。”黄秀芳大声回应道。
周瑞不做他想,操起桌上的电话,就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