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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特务

伏击的地点设在死亡军营的南北方向两片树林间的开阔地上。从前一座山林里出来必须要经过一个缓坡下去,再从前面的另一个缓坡上去到达这一片密林。是个比较理想的设伏地点。

察看过地形,大家都很满意,于是除了重伤员以外所有的人的都开始忙活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愣娃——这个队伍里唯一的工兵。愣娃是陕西宝鸡人,大名叫董红星,因为三秦人特有的掘强和直爽,大家就按照陕西人的叫法称呼他:愣娃。这家伙很倒霉,本来是村里放羊的,西安事变那年为了找东家丢失的羊被路过的西北军抓了兵。刚吃粮没俩月,蒋委员长一纸调令把十七路军拆的是七零八落,他也就随波逐流四海为家,直到后来进了远征军得新二十二师当了个工兵连得副排长,密支那溃退的时候误打误撞进了王胖子一伙。上次宿营被鬼子偷袭,就是他拿了炸药和手榴弹临时做成的诡雷让日本人尝尽了苦头。可这小子时运不好,这次又该他大显神威的时候,偏偏受了伤,而且还是伤着了屁股,因此要比别人花更多的功夫。

指着一堆翻箱倒柜搜集来的地雷,炸药和手榴弹,杨冬青指点着:“愣娃,能让你使唤的家伙全在这了,手榴弹还不能都给你,能用不能用你得自己挑。挑好了带几个人跟你去布雷。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沿着咱们这边的树林边和整个开阔地的左侧给我布严实了。要求就一个,咱们的人进出树林的路你得给留出来,开阔地上的雷必须封死鬼子的退路。就是说,鬼子进来的时候没事,回去他就别指望了,有问题没有。”

愣娃一边在心里盘算一边确认道:“长官,你滴意思是咱先把小鬼子让过起,他进咱这边林子咱不让他进,但是他又回不起沃边滴林子咧,是这个意思不。”

开始还担心愣娃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没想到这家伙倒很机灵,杨冬青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就是这个意思。咋样,有问题没。”

“么麻达,碎碎个事么。不过长官,我觉得光靠地雷封他滴退路不行,还可以关键时候把它引爆,叫鬼子尝尝咱滴土飞机,你说咋像!”

杨冬青有些吃惊的望了他一眼,心里感叹自己低估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关中汉子,指着地上的弹药箱招呼道:“有啥想法,咱们坐下商量。”

扭捏了下,愣娃还是坚持站着汇报自己的想法:“哦考虑万一鬼子来滴多,跟上回一样分成几波,咱们这边地雷一炸,把前边滴收拾咧,后面再来人咱就么办法咧。干脆把这块都埋上炸药,就是地雷炸了也不怕他滴援兵。你看得成。”

“好,真有你的,就按你说的办!”杨冬青一听大喜,兴奋的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愣娃的肩膀上,没想到牵动了他的伤口,疼的他歪咧了嘴一个劲直吸凉气。歉意得看了愣娃一眼,杨东青扭头冲王胖子喊道:“王老哥,一会给愣娃的晚饭加个肉罐头。”

“中!”王胖子一边指挥手下的人忙这忙那,一边小声嘀咕着:“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说得轻巧嘞很,加个肉罐头,也不看看咱手上还有多少存货。”

听说晚饭自己加菜,愣娃更高兴了,一瘸一拐得叫上几个人在其他人羡慕的眼光中,去挑拣地上的爆炸物去了。

受他的启发,杨冬青干脆站上弹药箱大声喊道:“凡是对这次伏击出点子想折的兄弟,只要被采纳,一律晚饭一人加一个肉罐头!”

王胖子一听急了,蹦起来就想拦住,队伍里的吃的不多了。上次被日军偷袭,一多半的物资食品、驮马都便宜了小鬼子。临撤退的时候,好多人装进包里的大部分都是弹药,吃的用的都很少。虽然经过要求被集中到自己手里掌管,可是眼下哪来的补充,只能用在关键的地方。眼看杨冬青这么挥霍,他能不急嘛?

还是大夫一把抱住已经打算找杨冬青玩命的王胖子,两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傻呀你,也不看看是啥时候。现如今咱们在人家的队伍里,小命在人家手里攥着,人家说什么你听什么就是了。再说了,打掉这股鬼子还怕他们身上没吃的?”

本来还想拼命挣扎的王胖子一听惊出一身冷汗,配合的转过身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大夫意味深长得看了杨冬青一眼心中说道:“小子,你就放开手尽情折腾吧!”

还别说,经杨冬青这一嗓子吆喝,不时的有人跑来汇报自己的各种奇思妙想,就连平时少言寡语的乌龙也搀合进来说了自己的一个主意:把营地里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桐油洒在对面树林的边缘,一旦需要可以用火箭点燃,阻止鬼子残兵退回去或者援兵上来。这个主意相当不错,杨冬青当即采纳了他的建议,让他去和愣娃商量看怎么配合。

高大炮跟东北佬两个也没少折腾,营地里所有能用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都被他俩搜罗到一起检查调试了一遍,能修的修,能换的换,一共整理出三挺重机枪,两门迫击炮和十来挺轻机枪,美中不足的就是弹药太少,只够提供重机枪三个弹链、迫击炮十发炮弹。好在轻机枪的子弹还不错,加上本身自己携带的倒也足够。这会正忙着按照杨冬青的布置在两片树林的两侧和正面各架了一挺重机枪,建立迫击炮阵地。

老兵痞的任务最轻松也最重要,他要负责整个战场的狙击任务,敲掉所有的鬼子机枪手、掷弹手和军官。说起来简单,实际上一点也不容易。不但要隐蔽好自己,还得按照要求完成任务,对眼下只有两名狙击手的小队来讲,任务是重了点。考虑到实际困难,杨冬青连踢带骂把乌龙支到了他手下当差,并且一再保证打完这仗还让他跟着自己,乌龙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老兵痞走了。

好在营地里装备够多,整个伏击阵地设好以后,王胖子他们在张振清等人的指点下把性能好的武器已经整理出来,正忙着区分、挑拣子弹。保证参战的弟兄人手八枚手榴弹、冲锋枪两只、步枪两支、手枪一支。

张振清看着兴高采烈全身背满了枪械的战士们嬉笑打闹不禁皱了皱眉,这么多武器背在身上不是个事,运动起来不方便不说,一旦打起来不但帮不上忙,还倒成了累赘。要知道,战场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着每个人的性命,要是鬼子发现了你的位置用掷弹筒打你,而你因为身上背着太多太重的装备很可能就是致命的。站那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连忙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杨冬青的面前如此这般一说,杨冬青频频点头,末了两人哈哈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万事俱备,就等鬼子乖乖的引颈就戮。可这个吸引鬼子的任务却让所有人都犯了难。怎么呢?原来,大伙的意思既然要告慰英灵、既然折腾了这么半天,要是只消灭鬼子的斥候小队就太不过瘾了,要整就整大的,狠狠地干上一票。可问题也就随之而来。怎么才能让尾随的鬼子来的既不多也不少,既让大伙报了仇,还能保证伤不了几个弟兄。这里面的讲究可就大了。

一群人坐在营地的操场上抓耳挠腮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不由得都犯起愁来。怎么办才好呢?有人提议干脆放弃。高大炮瞪着眼睛大声骂道:“放屁,折腾了这么半天,老子累了一身的臭汗连个肉罐头都没混上,都准备好了你说放弃,老子第一个不同意。”听了他这么一说,大家又都不吭声了。其实到这个份上,谁都不愿意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没柰何吸引不来敌人,所有的准备都得打水漂。

就在大家都沉默不语不知道怎么才好的时候,一个轻轻的声音飘进了人们的耳朵:“不知道我这个办法管不管用。”

抬头一看,人群中站起来一个清秀的青年人。虽然整天在一起,可由于他很少与其他们交流,老是独来独往的,因此大家对他都不是很了解。

“我是二百师师部的中尉情报参谋文秀才,专门从事对日军的情报搜集工作,因此懂点日语。我建议咱们把部队分成两部分,分别对鬼子的巡逻部队和斥候部队发动攻击,由我冒充日军伤兵去请求增援。然后两个分队在撤退的时候再汇合到一起,进入咱们的伏击阵地敲掉他。你们觉得怎么样。”

听他这么一讲,原本死气沉沉的会场顿时开了锅,大家相互打听他的来历,讨论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一番争论之后,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一致通过。尽管这个计划有着这样那样的漏洞和瑕疵,但在目前谁都没办法的情况下,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了。

杨冬青沉吟了半天,慢慢走到这个年轻的军官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文参谋,你的计划我们决定采纳实施。但是我要强调一点,这么做的话你的生命会有很大危险,很有可能会被鬼子看破再也回不来了。这一点希望你考虑清楚。”

“啪”一个立正,文秀才冲杨冬青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长官,我想得很清楚。从父母姊妹全家被鬼子灭门之后我就想得很清楚,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我当兵就是为了报仇来的。请长官批准我这个计划。”

“你的计划我可以批准,但是我下来要问你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若有半句谎言,老子宁可这个仗不打也要毙了你。”杨冬青丝毫没有被文秀才的话打动,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让其他的人都惊愕不已。

“长官请讲,问某一定知无不言。”文秀章听了这句话也不由得一愣。

“说说你的真实军衔和身份吧。你的姓名和经历我倒可以相信。”杨冬青步步紧逼。

心里一惊,文秀才沉吟了一下:“报告长官,既然您非要我说明白的话,那文某也就不再隐瞒。之前怕弟兄们误会所以我说了假话,还请弟兄们多多谅解。其实我的真实军衔是中校。真实身份是军事统计调查局在二百师的调查员。”

一语既出,满场皆惊。人们早就听说过这帮特务的无孔不入所作所为,没想到自己的身边竟然就潜伏了这么一位。张振清“嚯”的站起身掏出手枪对准了他恶狠狠地说道:“这帮吃里扒外丧尽天良的畜生,居然隐藏到老子们的队伍里来了。看你今天还往哪跑。”说着就打算开枪。猛然看见杨冬青意味深长的目光,这才停止了扣动扳机的想法听文秀才往下讲。

“张连长,你说的没错。我的很多同行都是无恶不作的屑小鬼魅。但温某自认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弟兄们的事。我进军统也好,从军也罢,都是为了报仇。只要能替我全家上下五十多条人命报仇,让我干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眨一下眼睛。该说的我都说了,何去何从听凭大家发落。如果各位执意要文某这条命,拿去就是了。只是希望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说出来听听。”杨冬青不咸不淡的跟了句。

“求大家如果能活着回国,如果还在部队里,就帮我多杀几个鬼子,文秀才在这里谢过诸位的大恩大德了。”咬着牙说完,文秀才跪在地上冲着大伙“咣咣咣”直磕响头。

张振清看了杨冬青一眼,读懂了他的眼神,缓缓收起枪走到他面前伸手拉住已经满头是血的文秀才:“起来吧,只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在场的都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弟兄。要是你花言巧语想蒙混过关,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老子认得你,老子的枪可不认得你。”

抬起血泪模糊的脸,文秀才抬手擦去遮住的双眼,见杨冬青点了点头,这才起身重又站的笔直:“请张连长放心,请二当家的放心,请在座的弟兄们放心,要是今后你们任何一个人发现我问秀才图谋不轨,都可以立即开枪毙杀于当场,我文秀才绝无二话。”

本来还气愤不已的高大炮听了他的讲述,憋不住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给了一拳说:“好小子,有种,大炮我最敬佩这样的汉子。我代表弟兄们欢迎你入伙!”说完才发觉自己的话不算数,连忙扭头冲着杨冬青直眨巴眼睛。

看到他尴尬的样子,其他的人也不由得轻笑起来,闹得高大炮更是红了脸,一个劲地瞅着杨冬青,盼望着能给自己解围。

杨冬青淡淡一笑,走上前握住文秀才的手一字一顿的说到:“希望你所言非虚。欢迎你的加入。诱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见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高大炮这才一把搂着文秀才的脖子叫到:“你可真是个秀才,这一仗打赢了老子请你吃肉罐头。”

听了他的话,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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