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叹了一口气,“陛下如果真的执意要解除婚约,老头我只好答应了。小女最近对此颇有怨言。”
图特摩斯端坐在他面前,“我与奈瑞塔本来就不算很合适。”
“但是,你要清楚,上下埃及只有小女与你地位相当。”大祭司还是想为女儿扭转败局,“我近来听说你与一个希伯来女人关系亲密,而她的底细却无人摸清。你便这样贸然地取消婚约,是想取悦她?可她与你并不相称。”
“我不需要相称,我只要合适。奈瑞塔的个性一直是我心里的刺,我不能和她待在一起,一小时也不行。她蛮横专权,趣味低俗,她与我才是真的不相称。她不能够做我的王妃,她也不可能成为王后。”
“悉听尊便。”大祭司收起往常的老气横秋,“那么,在这张纸上印下你的纹章吧。”
奈瑞塔躲在房门外,听着里面两个人的谈话。用尽天下所有能用来形容愤怒的词,也无法描述她此时的愤怒。她注视着图特摩斯印下纹章的身影,恨不得现在就把伊芙琳撕成碎片。
“我诅咒你——”是的,谁敢让她失去尊严,脸上难看,她绝不会手软。
###
伊芙琳百无聊赖地逗着贝恩,侍女们在她身边围成一圈聊天。对比其他的女主人,伊芙琳平易近人,侍女们最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午后的时光慵懒又不好打发,伊芙琳来来回回地和贝恩“握爪”,再没有什么好的游戏了。正想着怎么没人过来解解闷,霍菲丝就跑进屋来,“奈瑞塔殿下要来拜访您。”
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伊芙琳的手心沁出冷汗。奈瑞塔,一直尝试着忘记的名字,又突兀地闯进脑海。她知道这绝不是“拜访”。关于妇女之间斗来斗去的电视剧看得也不少,伊芙琳本能的惧怕强势的奈瑞塔。她僵硬地伪装成没事人的样子,让侍女们到里面去聊。
她扑到霍菲丝身上,抓住她的肩,“我不要见她,你和她说我不在好吗?”
“殿下,不,伊芙琳,奈瑞塔知道您就在这里。”霍菲丝为难地说着,“贝恩交给我吧,您有陛下护着,她不敢拿你怎么样。”
这是闹哪样!有图特摩斯护着?他能二十四小时无处不在吗?伊芙琳难道不要睡觉,不要上厕所吗?这些时候必定是要与他分开,那遭人暗算就根本不是出乎意料的事情了。何况,伊芙琳最近也少见图特摩斯。
恐惧感袭上心头,伊芙琳感觉浑身发冷,要是有个门就好了,可以现在就逃走。
“我不见她,你帮我想想办法,霍菲丝!”伊芙琳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怕她,她会杀了我,她恨我。”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霍菲丝安慰她,“她未必是来找你麻烦的。再说,陛下就在附近的书房里批奏折,有事的话,去叫他也来得及。”
这是把图特摩斯当成私人侍卫了吗?一点也不靠谱好吗?!伊芙琳又气又怕,想再说点什么,门口已经进来一位妙龄女子。
她远比伊芙琳成熟,她的妆容和衣服都那么考究,伊芙琳一下子松开了霍菲丝。霍菲丝急急忙忙地走开了。
本来还想先和奈瑞塔客套一下,正在脑子里组织语言的时候,奈瑞塔已经不客气地直奔主题了,“你要嫁给图特摩斯?”
“没有。我没有准备嫁给他。”伊芙琳与步步逼近的奈瑞塔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我不知道他为何那么喜欢你,但是请你——”奈瑞塔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话听起来不是那么糟糕,“请你不要嫁给他。马上离开他。”
“我要怎么做才能离开他?”伊芙琳被奈瑞塔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她也忍耐着不发火。看来传说中的悍妇都一个样。
“搬回你原来住的地方,”奈瑞塔理了理黑发,她身上的香水气息就这样飘过来,“他不爱你,当然他也不爱我。但是,他必须要娶我。而你,只是逢场作戏,你是一枚棋子。”
伊芙琳不想跟她再说什么了,要搬回去就搬回去,与住在这里没什么区别,但是说他和她是逢场作戏,伊芙琳无法接受。如果真的是逢场作戏,他便不会派那么多人在底比斯拿出掘地三尺的架势去找她;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深深一吻,和正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我会搬回去。”伊芙琳点了点头,虽生气,嘴上却不好明说,只好先忍耐一下吧。
“若你还是粘着他,我会有办法让你彻底离开凯麦特(埃及),把你留着,算是我的仁慈,还有,别告诉他我来过。你记住了。”奈瑞塔咄咄逼人地仇恨目光就像是眼镜蛇的信子,丑恶而又肮脏不堪地在伊芙琳的脸上留下深深的伤痕。
不速之客很快就走了,她大概也心虚,害怕被什么人撞见吧。
伊芙琳松了一口气,但这一点轻松很快被怒气与委屈填满。她有错吗?却被奈瑞塔当成第三者,毫不客气的加以训斥。
一肚子的委屈没有办法倾诉,化作不争气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滴落在地上,一颗一颗的水晶。她不急着去擦眼泪,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爱哭,这么脆弱。她转身飞快地跑进寝室,打开衣橱,胡乱地收拾起来。
要我走,我走就是了!赌气地想着,裙子、头巾还有项链掉得满地都是。
“殿下,殿下——”霍菲丝冲进来拉住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伊芙琳没讲话,喉咙深处传来疼痛与酸胀,她也说不出话来。
“殿下,奈瑞塔对你说了什么?”
“你放开我。”伊芙琳甩开霍菲丝的手,“我要搬回去,少些风言碎语,心里烦得慌。”
“殿下,可是陛下还不知道……”霍菲丝见她生气,只好搬出图特摩斯来劝慰,“最好还是先告诉陛下……”
“把我的衣服都收拾起来!快去收拾!”伊芙琳站了起来,将收拾起来的物品随便地塞进房间角落的木箱子里。
这正是她搬到这里的时候用的箱子,由杰南尼置办的。使用了上好的黎巴嫩雪松,雕刻着精美的伊西斯女神像。不过现在,伊芙琳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去欣赏这个箱子,她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被当成第三者、贱妇,她不想卷入闹得天翻地覆的宫廷斗争。
如果告诉图特摩斯的话,不仅会使他困扰,自己也难逃奈瑞塔的“折磨”。伊芙琳决定封口,搬回原来的住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等着能够回去二十一世纪的机会好了。
贝恩跑到她脚边,咬着她的裙摆,像是不让她走。
“笨蛋,我会带你一起搬回去的啊!”伊芙琳拍了它一下,头也不回地吩咐霍菲丝,“把贝恩抱走。还有,现在叫人回去把我们的屋子收拾干净。”
“是,殿下。”霍菲丝自知执拗不过她,便下去吩咐了。
胡乱收拾起来的东西虽然不整齐,但是好歹都塞进了箱子。伊芙琳愤懑地用力合上盖子,坐在地板上等霍菲丝回来。
她无意间瞥见手指上的戒指,上面的眼镜蛇睁大血红色的眼睛,狰狞却威严,似乎是在保护主人不受任何伤害。这是蛇身Wajet(瓦杰特)的形象,不得不说这个戒指的做工真的非常精细,细微之处自有神秘之感,不愧是图特摩斯母亲的所有物。
伊芙琳慢慢伸手褪下了这枚戒指。
这原本不属于她,现在不属于,将来也许同样不会属于她。因为他的爱,并不像这个戒指一样细微,他总是在忽略。而且现在又多了一个奈瑞塔从中搅局,事态弄得混沌不堪。
再想下去脑子就要坏掉了。
伊芙琳茫然地盯着戒指,然后将它塞进首饰盒的最底端,像是要它沉入回忆一般。
“殿下,那边正在收拾。”霍菲丝跑了回来,“贝恩挺喜欢那里的,就在那里不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吧。”
要回到刚来埃及时居住的地方了。
伊芙琳心头五味杂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绪,迷迷糊糊地就拖着箱子和霍菲丝走回去。
当他再来找她的时候,找不到他,会怎么样呢?
一种罪恶感涌上心头,伊芙琳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宫殿,“原谅我吧。”